身后元丹强者暴怒的攻击轰击在七彩护罩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宫殿外围都微微震颤。然而那层薄薄的光晕坚韧无比，将所有狂暴的能量尽数抵挡、吸收，涟漪荡漾间，复归平静，仿佛只是被微风拂过的湖面。
杨小天背靠冰凉漆黑的宫墙，剧烈喘息了几下，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冒险，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与气力。元丹境强者的威压即便隔着一层护罩，也让他心有余悸。
安全了，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他迅速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宫殿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广阔。他正身处一条无比高大的回廊之中，廊顶隐没在深邃的黑暗里，看不到尽头。两侧墙壁亦是那种奇异的黑色金属铸就，上面雕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图案与符文，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见描绘的似乎是星辰运转、巨兽咆哮、以及某种形态奇异、非人非妖的种族祭祀或战争的场景，充满了苍凉与神秘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冰冷，却又蕴含着某种奇异能量的味道。这里的能量浓度远超外界，甚至比他用灵石修炼时还要浓郁精纯数倍，但属性却异常复杂混乱，时空也呈现出微弱的扭曲感，寻常修士在此恐怕难以久待，更别说吸收修炼了。
但杨小天体内的《瀚海无量功》却自行缓缓运转起来，如同一个挑剔的食客，开始小心翼翼地筛选、吞噬、炼化着其中与自身相合的那部分混沌能量。怀中的黑色玉符散发出温和的暖意，驱散着周遭空间扭曲带来的不适感，让他对此地环境的适应力大大增强。
“这玉符果然是关键。”杨小天摩挲着温热的玉符，心中明悟。若非此物，他根本进不来，即便进来了，恐怕也会举步维艰。
古玉的悸动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强烈，如同心脏搏动般，指引着回廊的深处。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吸引着他前往。
他没有急于深入，而是先仔细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并将得自赤袍汉子的那枚残破罗盘取出。罗盘上的指针此刻不再胡乱摇摆，而是稳定地指向回廊深处，与古玉的指引方向一致。
“看来这罗盘和地图残片，果然与这座宫殿有关。”
收起罗盘，他深吸一口气，将灵觉提升到极限，小心翼翼地向内探索。回廊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踩上去悄无声息，更显得此地死寂的可怕。只有他细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空旷的环境中微微回荡。
回廊两旁，偶尔会出现一些侧室或拱门。大多数门扉早已腐朽坍塌，内部空无一物，只有一些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金属碎屑和灰烬。显然，在无尽的岁月中，这里能被时间摧毁的东西，早已化为了乌有。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厅堂。厅堂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破碎的兵刃碎片、巨大的爪痕、以及某种腐蚀性液体留下的深坑随处可见。中央还有几具早已风干石化、形态奇特的骸骨，有的似人形却头生双角，有的则完全是某种狰狞巨兽的骨架，显示这里曾经爆发过惨烈的战斗。
杨小天心中凛然，更加小心。他检查了一下那些兵刃碎片，发现其材质远超他见过的任何灵兵，可惜灵性尽失，一触即碎。那些骸骨也轻轻一碰就化为齑粉，岁月无情地抹去了一切。
穿过厅堂，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每一条岔路都深邃不知通向何方，空气中弥漫的能量属性也略有不同。
古玉的悸动主要指向中间那条岔路，但对左右两条也隐隐有所感应。
“这宫殿内部似乎极大，而且有多处吸引古玉的东西？”杨小天略作沉吟，决定还是遵循最强烈的指引，选择中间道路。他默默记下另外两条路的气息和方位，以备后续探索。
中间的通道更为狭窄一些，但墙壁上的雕刻却保存得相对完好。他放慢脚步，仔细辨认。这些雕刻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繁荣的文明崇拜着星辰与虚空，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能驱使巨兽，穿梭星海……但后来，巨大的灾难降临了，天空破碎，大地崩裂，恐怖的敌人从裂缝中涌出……文明在战火中衰落，最后的幸存者建造了这座宫殿，似乎想要保存什么，或者封印什么……
“破碎墟界……难道就是这场灾难形成的？”杨小天心中震撼，这些古老的信息碎片，为他勾勒出了一个波澜壮阔却又悲惨落幕的史诗图景。
正当他沉浸在这些古老壁画中时，心中警兆突生！
咻！
一道几乎透明的虚影，无声无息地从头顶的黑暗处扑下，直袭他的天灵盖！速度快得惊人，而且没有丝毫能量波动外泄！
杨小天一直高度戒备，几乎是本能反应，《幽影步》瞬间施展，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左侧硬生生平移三尺！
嗤啦！
他原本站立的地面上，出现了三道深不见底的切痕，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了一般！
杨小天定睛看去，袭击者是一只约莫半人大小、形如蝙蝠，却通体透明、仿佛由空间本身构成的奇异生物！它的一对利爪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虚空鳐？！”杨小天立刻想起在外界远远见过的这种生物，没想到宫殿内部也有，而且体型更小，隐匿性更强！
一击不中，那虚空鳐发出一声尖锐却无声的嘶鸣（杨小天是通过空间波动感知到的），再次融入环境，消失不见！
杨小天瞳孔微缩，全力运转《瀚海无量功》，同时将初步的空间感知能力扩散开来。在他的“感知”中，周围的空间不再是平静的，而是如同水流般，那虚空鳐就像一条狡猾的鱼，在其中快速游弋，寻找着再次攻击的机会。
“左边！”他猛地侧身，一拳轰出！冰蓝色真气爆发，寒意刺骨！
嘭！
虚空鳐的身影被强行震出，体表凝结出一层冰霜，动作微微一滞。它显然没料到这个猎物不仅能躲开它的偷袭，还能准确捕捉到它的位置并进行反击！
嘶！ 虚空鳐似乎被激怒了，身体再次变得虚幻，同时双翅震动，数道无形的空间之刃凭空生成，从不同角度斩向杨小天！
这些空间之刃锋利无比，足以轻易切开炼体境修士的护体真气！
杨小天不敢怠慢，《瀚海无量功》催动到极致，双拳齐出！ “瀚海无量·漩！”
冰蓝色真气在他身前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旋涡，旋涡之中同时蕴含着极寒与灼热两种截然不同的劲力，以及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
那几道无形的空间之刃斩入旋涡，顿时被扭曲、偏转、削弱了大半威力，最终被旋涡绞碎、湮灭！
而就在空间之刃被破的瞬间，杨小天动了！他如同离弦之箭，主动扑向虚空鳐！《幽影步》让他的身影飘忽不定，拉出一连串的残影。
虚空鳐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悍勇，刚要再次隐匿，杨小天的攻击已到！ “噬神诀！”
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的并非纯粹的瀚海真气，还蕴含着一丝《噬神诀》带来的吞噬与破灭之力，精准地点向虚空鳐那几乎看不见的核心！
噗嗤！
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虚空鳐的身体剧烈扭曲、闪烁，发出一阵凄厉无声的哀鸣，最终彻底崩溃，化作一缕精纯无比、蕴含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奇异能量，消散在空中。只有一颗米粒大小、半透明的晶体掉落下来。
杨小天伸手接住那颗晶体，入手微凉，能感受到其中精纯的空间能量。 “虚空结晶？”他想起在某些玉简中看到的记载，这是某些精通空间之力的异兽体内才会凝结的宝物，对参悟空间法则有极大好处，极为珍贵。
他小心收起结晶，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这才刚进来不久，就遇到了如此难缠的异兽，若非他功法特殊且初步掌握了空间感知，恐怕刚才就已经遭殃了。这宫殿内部的危险，恐怕比外面元丹境的威胁更甚，因为它们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调息片刻，恢复消耗的真气后，他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路程，他又遭遇了几次袭击。有从墙壁阴影中扑出的、由暗影能量构成的猎犬；有能释放精神冲击、迷惑心神的诡异符文陷阱；甚至有一次，他踏入一个房间，整个房间的空间瞬间颠倒错乱，若非黑色玉符及时散发光芒稳定了周遭空间，他差点就被混乱的空间撕成碎片。
依靠着古玉的预警、黑色玉符的庇护、《瀚海无量功》的强横以及越来越纯熟的空间感知，他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一次次危机，同时也收获了寥寥几样东西：一块能微弱增强魂力的黑色石头，一株生长在金属缝隙中、蕴含着奇特金煞之气的灵草，以及几片依旧残留着些许道韵、却无法辨认内容的金属书页。
终于，在穿过一条布满破碎禁制、费了他好大功夫才通过的狭窄通道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大殿之中。
这座大殿保存得相对完整，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暗淡的宝石，排列成玄奥的星辰图谱。大殿中央，有一座高出地面的圆形祭坛。祭坛由同样的黑色金属铸造，上面刻满了比外面更加复杂深奥的符文，这些符文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流转，汲取着宫殿中弥漫的能量维持着自身。
祭坛的中央，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悬浮着三样东西。
左侧，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银灰色宝珠。
右侧，是一截约莫一尺长、非金非木、颜色暗沉、表面有着天然雷纹、却感受不到丝毫能量波动的枯枝。
而最中间，也是最让杨小天怀中古玉剧烈跳动、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是一块残缺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碎片！那碎片的材质，与他怀中的黑色玉符，以及这整座宫殿的材质，一模一样！上面同样雕刻着古老的花纹，但更加复杂，并且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本源般的道韵！
“古玉感应到的，就是它！”杨小天心跳加速，他能感觉到，这黑色碎片对他，或者说对他体内的古玉，至关重要！
然而，祭坛周围笼罩着一层极其强大的禁制光幕。这光幕不再是七彩之色，而是纯粹的黑色，薄如蝉翼，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感觉。其散发出的威压，远超外面的七彩护罩，让杨小天感到一阵心悸。
他尝试着缓缓靠近。离祭坛还有三丈距离时，那黑色光幕微微一荡，一股无形的巨力顿时将他推开，根本无法靠近。
他又试探性地发出一道指风。指风击中光幕，连涟漪都未曾激起，就直接湮灭消失。
“好强的禁制！”杨小天眉头紧锁。外面的七彩护罩，黑色玉符可以克制，但这内部的黑色光幕，玉符还能起作用吗？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黑色玉符，再次缓缓靠近。
当玉符接近黑色光幕一丈范围时，异变发生了！
嗡！
黑色玉符突然自主散发出朦胧的乌光，而祭坛上的那块黑色碎片，似乎受到了召唤，也同时微微震颤起来，表面流转起微弱的光华。
笼罩祭坛的黑色光幕，在乌光的照射下，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强度似乎减弱了一丝，但依然存在，并未像外面那样打开缺口。
“有效，但效果不足？”杨小天立刻明白了。要么是这内部禁制更强，要么是玉符的力量不足以完全开启它。
他尝试将真气注入玉符，玉符光芒稍盛，光幕的抵抗似乎又减弱了一点，但依旧无法通过。
“是因为玉符本身也有所残缺？还是我的修为不够？”杨小天沉吟。他感觉更像是前者，这玉符似乎并非完整，而祭坛上的碎片，或许就是其缺失的部分？
如果能让玉符融合那块碎片……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古玉的渴望，玉符的异动，都在指向这个答案。
但如何穿过这层光幕，拿到碎片？
强攻肯定不行。这禁制给他的感觉，恐怕元丹境强者来了也无可奈何。
他仔细观察着祭坛和光幕，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符，目光扫过祭坛上另外两样东西——那银灰色宝珠和暗沉雷纹枯枝。它们能被放在这里，与那黑色碎片并列，定然也非凡物。
或许……关键不止是玉符？
他回想起一路走来看到的壁画，那个文明崇拜星辰与虚空。他又看向穹顶的星辰图谱，以及祭坛上符文的流转规律。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他退后几步，开始围绕着祭坛缓缓走动，同时将灵觉提升到极致，感受着此地能量的细微流向和星辰图谱的变化。
他发现，穹顶星辰图谱中，有几颗主要的“星辰”（暗淡宝石）与祭坛上的几个关键符文节点隐隐对应。而此地的能量，正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缓缓注入那些节点，维持着禁制。
“如果……如果能短暂地干扰甚至切断这种能量供给，禁制是否会瞬间减弱？”杨小天目光闪动。
干扰整个大殿的能量流向，以他现在的修为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若只是干扰其中一两个关键节点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枚得自虚空鳐的“虚空结晶”上。这结晶蕴含着精纯的空间能量，极不稳定。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再次走到禁制前，看准了穹顶星辰图谱中与祭坛上一个能量汇聚点对应的那颗宝石。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运足臂力，屈指一弹！
咻！
那枚米粒大小的虚空结晶，如同子弹般精准地射向穹顶的那颗宝石！
就在虚空结晶即将击中宝石的瞬间，杨小天猛地将全身真气注入黑色玉符，将其按向身前的黑色光幕！
轰！
虚空结晶击中宝石，瞬间爆发出一小团混乱的空间能量，虽然微弱，却恰好干扰了那颗宝石与下方祭坛节点的能量连接一刹那！
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真气全力灌注的黑色玉符乌光大盛，而祭坛上的碎片也共鸣般亮起！
笼罩祭坛的黑色光幕，在这一刹那，剧烈波动，光芒骤然黯淡了下去！
就是现在！
杨小天的身体如同幻影，趁着这禁制威力骤减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穿过了光幕！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
在他进入的下一秒，身后的光幕瞬间恢复，光芒甚至比之前更盛了一丝，仿佛被激怒了一般。
杨小天站在祭坛上，心脏砰砰直跳，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成功了！但刚才只要慢上百分之一秒，他可能就会被恢复的禁制重创甚至绞杀！
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的目光灼热地投向近在咫尺的三样物品。
他没有丝毫犹豫，首先伸手抓向了最中间的那块黑色碎片！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轰！！！
一股庞大无比、浩瀚如星海的古老信息流，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法则感悟，猛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黑色玉符自动飞出，与那块碎片如同磁石般吸附在一起，乌光大放，开始缓缓地融合！
杨小天闷哼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不由自主地盘膝坐下，全部心神都被迫沉浸在那股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之中……
《虚空古经》残篇……星辰炼体术……墟界构造奥秘……无数知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过他的意识。
而祭坛之外，那层黑色的光幕在他进入后，似乎彻底被激活，光芒流转速度加快，将整个祭坛牢牢封锁在内，隔绝了一切气息。
宫殿之外，正在苦苦思索破禁之法的几位元丹强者，似乎同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宫殿深处，眼中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那座沉寂了万古的宫殿，仿佛在这一刻，悄然苏醒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