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入基地内每一个人的耳膜。
主控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片迅速在电子沙盘上蔓延开来的红色区域，那代表着失控与毁灭的颜色，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吞噬着基地的下层结构。
龙战站在沙盘前，他的身影被屏幕上闪烁的红色警报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主控室，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眼镜蛇”，报告损失。』
他身后，一名代号为“眼镜蛇”的作战参谋猛地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一个辅助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连串的数据流和结构图在他面前的屏幕上刷新。
『报告“龙首”！初步评估，下层b区、c区、E区……结构性损毁超过百分之九十，已完全被水淹没。A区和d区进水百分之五十，目前水位还在上升！』
眼镜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主服务器机房位于d区，虽然有物理隔离，但……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可能会失去对基地百分之四十区域的监控和控制！』
龙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人员伤亡。』
他吐出四个字。
眼镜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
『无法统计……洪水发生得太快，下层区域当时至少有三百名安保人员和超过一百名技术人员……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整个主控室的空气都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这不仅仅是一次入侵，这是一场屠杀。一场由一个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制造的屠杀。
龙战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人都感到一阵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我问的不是这些。』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我问的是，敌人。那两个闯进来的老鼠，现在在哪里？』
眼镜蛇立刻调出了最后捕捉到信号的区域地图。
他指着那片已经被红色彻底覆盖的区域中心。
『“龙首”，两个信号，入侵者和“夜枭”的信号，都在洪水爆发的瞬间就消失了。根据冲击力的模拟计算，他们在管道破裂点的中心，生还的可能性……』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在那种级别的结构性破裂和瞬间爆发的洪流面前，血肉之躯没有任何意义。
『死了？』
龙战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
『你觉得，一个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这里，精准地找到主冷却管道，并且有能力将其引爆的人，会这么轻易地被自己制造的洪水淹死吗？』
眼镜蛇愣住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这不合逻辑。
整个计划如此周密，如此疯狂，执行者怎么可能没给自己留后路？
『他不是来送死的。』
龙战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是来掀桌子的。他成功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带着胜利的果实，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他走到主控台前，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
一个覆盖整个基地的通讯频道被接通。
『我命令。』
龙战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了那轰鸣的水声。
『启动“铁幕”程序。所有对外出口，物理封锁。所有通风管道，注入惰性气体。所有排污系统，从外部出口开始，立刻进行反向封堵！』
『重复一遍，封死所有出口！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下令。
『所有战斗单位，立刻到中层A区集结。水下作战部队，穿戴装备，待命。一旦下层水位稳定，立刻进入淹没区进行搜索。』
『记住你们的任务。』
龙一字一顿地说道。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尸体。尤其是那个入侵者，我要完整的，能开口说话的他。』
命令下达，整个基地，这个原本已经陷入混乱的钢铁巨兽，在龙战的意志下，再次以一种冰冷而高效的方式运转起来。
无数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将基地与外界彻底隔绝。
……
与此同时，在基地下层某处高位的通风管道内。
高城和成才正死死地扒着管道的边缘，感受着下方传来的剧烈震动。
那轰鸣的水声，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每一次冲击，都让整个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下面……下面到底怎么了？！』
成才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紧紧抓着冰冷的金属壁，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形。
『是林锋干的吗？这……这是把天捅破了啊！』
高城没有回答，他把耳朵贴在管道壁上，努力地分辨着下方传来的声音。
除了水声，他还听到了刺耳的警报，以及……广播里传来的，那个冰冷无情的命令。
『启动“铁幕”程序……封死所有出口……』
高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糟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
成才也听到了广播里的声音，他的心猛地一沉。
『全……全都封锁了？那我们怎么出去？林锋呢？他怎么办？』
高城抬起头，看着管道深处的黑暗，眼神中充满了焦虑。
『林锋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他肯定有计划。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一拳砸在管道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们现在是瓮中之鳖！不，连鳖都算不上，我们是被困在笼子里的耗子！』
成才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探头，小心翼翼地从通风口的格栅往下看。
下面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基地走廊了，而是一片浑浊的，翻滚的汪洋。
无数的杂物在水中沉浮，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无法辨认的残骸。
『林锋……他不会……』
成才不敢想下去。
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个人的武力再强，又有什么用？
高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他现在是这里唯一的指挥官，他不能乱。
『成才，听着！』
高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林锋是个创造奇迹的人，我相信他还没死。但他现在肯定遇到了大麻烦。』
『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想办法搞清楚下面的具体情况。第二，找到一条能出去，或者能找到林锋的路。』
成才看着高城，眼神从慌乱，慢慢变得重新聚焦。
『连长，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高城看着通风管道延伸向的两个不同方向。
『我们对这里的结构一无所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通风系统，必然连接着基地的各个区域。我们顺着管道走，总能发现些什么。』
他指着其中一个方向。
『我们往上走。既然下面被淹了，上面肯定相对安全。而且，高处，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出口。』
成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决然。
『好！连长，我听你的！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两人不再犹豫，开始顺着狭窄的通风管道，艰难地向上攀爬而去。
他们的命运，和下方的林锋一样，都陷入了未知的迷雾之中。
……
冰冷。
刺骨的冰冷。
这是林锋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仿佛他的身体被一辆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一样。
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口鼻中全是水，一股窒息的感觉，让他本能地开始挣扎。
『咳……咳咳！』
他猛地呛咳起来，吐出了几口浑浊的泥水，也终于吸入了一丝宝贵的空气。
也就在这时，那个熟悉又带着几分贱兮兮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热烈祝贺宿主成功达成“万米高空不带降落伞自由落体”之“水下版本”——“百米管道鱼雷式冲撞”成就！恭喜你，你还活着！』
林锋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甚至没力气去吐槽系统。
『我……在哪儿……』
他艰难地在脑海中发问。
『根据本系统高精度无死角GpS……哦不，是内部结构感知系统定位，你目前正位于该基地的17号主排污管道内。』
系统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你现在正以大约每小时80公里的速度，被洪水裹挟着，冲向未知的远方。是不是很刺激？有没有一种免费玩激流勇进的感觉？』
林锋咬着牙，强忍着剧痛，调出了自己的身体状态面板。
【姓名：林锋】
【身体状态：重度损伤】
【诊断报告：左臂骨裂，三根肋骨骨折，严重内出血，重度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
一连串的红色警报，看得林锋眼皮直跳。
『啧啧啧，宿主，你这身体状况，基本上可以宣告报废了。要不是你之前强化过的身体底子好，现在早就该凉透了。』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友情提示一下哦，根据水流动力学模型分析，在你前方大约两公里处，有一个90度的拐角，以你现在的速度撞上去……砰！你就会变成一朵绚烂的烟花，不对，是一滩绚烂的肉泥。』
林锋的意识，因为这番话，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漆黑，只有浑浊的水流在身边疯狂涌动，巨大的水压挤压着他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推着向前飞速移动。
『系统！有没有办法？！』
林锋在心中怒吼。
『办法当然有！本系统商城，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
系统的声音立刻变得热情洋溢。
『现在推出“绝境求生”限时特惠大礼包！内含【纳米医疗机器人（速效体验版）】x1，【便携式水下呼吸器】x1，【高强度合金固定支架】x1！原价1000技能点，现在打包购买，只需888！888，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回一条命！宿主，你还在等什么？』
『买！』
林锋毫不犹豫。
他现在剩下的技能点，也只够买这个了。
随着他意念一动，888点技能点瞬间被扣除。
下一秒，一股暖流，从他的身体内部凭空出现。
他能感觉到，无数个微小的，无法被感知的“小东西”，正在飞速地修复他受损的身体。
骨裂处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内出血被迅速止住，就连那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同时，一个带着呼吸面罩的装置，出现在他手中，他立刻将其戴在脸上，隔绝了污水的灌入，纯净的氧气涌入肺部，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将合金支架固定在骨裂的左臂上，剧痛立刻减轻了大半。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他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呼……』
林锋靠在冰冷的管壁上，任由水流带着他向前。
他必须节省体力。
『系统，扫描一下周围的情况。还有……夜枭呢？』
他想起了那个和他一起被卷入洪水的敌人。
『扫描中……请稍候……』
系统停顿了几秒。
『滴滴！报告宿主，在你下游约一百米处，发现一个生命体征极其微弱的生物信号。从残留的能量波动来看，应该就是那个叫夜枭的倒霉蛋。』
『他比你可惨多了。根据扫描，他一条腿断了，脑袋上还开了一个大口子，基本上就剩一口气吊着了。洪水再冲一会儿，估计就可以直接投胎了。』
林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夜枭还没死。
这对他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刚才那个叫龙战的家伙，下令把所有出口都封了。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排污管道。他们正在从管道的出口，反向进行物理封堵。』
林...锋的心，猛地一沉。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堵在里面了？』
『没错。前面是死路，后面……后面是更多的洪水和追兵。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了。』
林锋的脑子飞速运转。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他看向下游的黑暗，那个夜枭所在的方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或许，破局的关键，就在那个半死不活的敌人身上。
『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追上他，并且……让他暂时恢复一点战斗力？』
林锋的声音，在黑暗的管道中，显得异常冷静。
『哦豁？』
系统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兴奋。
『宿主，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啊！你想干什么？难道是想……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别废话。』
『当然有！【肾上腺素强化针剂（劣质版）】，能让一个濒死之人，在十分钟内，恢复到巅峰状态的百分之三十！代价是，药效过后，会加速死亡。售价嘛……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收你200技能点，不能再少了！』
林锋看了一眼自己仅剩不多的技能点，毫不犹豫。
『买了。』
一支注射器出现在他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双腿在管壁上猛地一蹬，借助水流的力量，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下游的黑暗冲了过去！
他要在被堵死在这条管道里之前，找到那个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盟友”。
百米的距离，在湍急的水流中，转瞬即至。
很快，他就在一堆被冲下来的杂物中，看到了那个被卡住的身影。
夜枭的状况，比系统描述的还要凄惨。
他的一条腿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折，半边身体都被染红了，要不是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林锋会以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锋游了过去，抓住了夜枭的作战背心。
他看着这张在不久前还充满着高傲与自信的脸，此刻却苍白如纸。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手中的针剂，狠狠地扎进了夜枭的脖子。
冰冷的药剂，被瞬间注入。
几乎是同时，夜枭那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充满了混乱，痛苦，以及……野兽般杀意的眼睛。
『你……』
夜枭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林锋。
下一秒，他那只完好的手，闪电般地朝着林锋的喉咙抓来！
但林锋的速度更快。
他一把掐住了夜枭的手腕，将他死死地按在杂物上。
林锋将脸凑近，呼吸器中呼出的气息，喷在夜枭的脸上。
他在夜枭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想活命吗？』
夜枭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想活命，就听我的。』
林锋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充满了不容抗拒的诱惑。
『因为，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一条正在沉没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