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北海之滨的风已然带上了明显的肃杀之意。天空变得愈发高远湛蓝,但气温却不可逆转地逐日下降。
曾经短暂焕发生机的苔原草甸迅速枯黄,夜晚的寒霜越来越重,预示着那可怕的长冬即将再次降临。
然而,与自然界的萧条相反,镇北城却呈现出一派畸形而壮观的“繁荣”。
经过整个夏季的血腥劳作、残酷镇压和艰难调整,这座寄托着天启帝王野心的北疆要塞,终于初具规模。
雄伟的城墙已然合拢,高约四丈,基厚超六丈,由巨大的石块和夯土混合砌成,表面泼水冻结后光滑而坚固。
墙头雉堞如齿,箭楼、角楼巍然耸立,彼此以甬道相连。一座坚固的瓮城虎视着南方来的道路。
尽管许多细节尚未完善,但这座巨兽般的城池已然具备了强大的防御能力,它雄踞在北海之畔,如同一个冰冷的、拒绝一切的战争堡垒,与远处静谧浩渺的蔚蓝湖水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对比。
城内,规划井然。军营、仓库、工坊、衙署(征北大将军府)等核心建筑已搭建完毕,虽然大多简陋,但功能清晰。
邓艾尝试开辟的少量田地上,那些耐寒的青稞和蔓菁居然真的顽强地存活了下来,虽然收获微薄,却象征着一丝在此地长期生存的希望。
与“使鹿部”等归附部落的贸易仍在进行,偶尔有皮毛、肉干和草药被送入城中,换走盐铁,维持着脆弱的联系。
最大的变化来自**人口**。持续的清剿和后方输送,使得城内的奴隶数量始终维持在一个惊人的规模(尽管损耗巨大)。
他们被严格地分区管制,戴着沉重的枷锁,在士兵的监视下进行着永无止境的劳役:进一步完善城防、修建城内设施、打造军械,甚至开始尝试向北、西两个方向勘测和修建长城的起点。
满宠的统治系统运转得如同精密的冷酷机器,黥面刖足者在其中如同活动的警告牌,维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压平静。
这一天,一队风尘仆仆的使者,在一队精锐骑兵的护卫下,抵达了镇北城。他们带来了来自神州帝国中枢天启帝王韧的旨意。
使者宣旨的声音在将军府内回荡,内容无非是嘉奖征北大将军张辽及麾下将士的卓绝功勋,肯定镇北城的建成乃“开疆拓土、永镇北陲之伟业”,勉励将士们再接再厉,早日完成“万里长城”之壮举。
随旨而来的,还有正式的印绶、封赏的诏书(对张辽、张合、邓艾、马超等主要将领均有擢升和封赏),以及一批象征性的御酒绸缎。
仪式结束后,使者与张辽单独会面,才低声传达了皇帝更深层的意图:“陛下有口谕:文远筑城于北海,朕心甚慰。然长城之役,方为根本。镇北城乃起点,亦是支撑。
望卿早日北向,勘定长城走向,开工筑墙,帝国人力物力,当源源不断支持于卿。北疆永固之基,系于卿一身。”
帝国的意志清晰而坚定:镇北城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开始,一个跳板。下一步,是那更加浩大、更加艰难的万里长城。
送走使者后,张辽独自登上镇北城的北门城楼。秋风猎猎,吹动他猩红的披风。他眺望着远方。
南方,是来路,是帝国延伸而来的、依然脆弱的补给线。
西北方,是浩渺无际、正在重新开始封冻的北海,冰层相互挤压的轰鸣声隐约可闻。
东北方,则是更加荒凉、未知的原始山林与冻土荒原,那里是未来长城将要延伸的方向,也必然隐藏着更多的危险和敌人。
脚下,是巍峨的城池,是他麾下的精兵强将。脚下,也是无数奴隶的白骨和无声的诅咒。
他完成了陛下的第一阶段任务,铸就了北疆的基石。但他深知,这基石之下,埋葬着太多的生命,淤积着太深的仇恨。
满宠的高压能维持秩序,却无法赢得人心。徐庶的怀柔策略因之前的暴动和残酷镇压而难以推行。与土着的矛盾只是暂时潜伏。
粮草问题依然像附骨之疽,邓艾的屯田和狩猎采集只能勉强补充。
下一步北海向北五百里修筑东西向长城,意味着更长的补给线,更恶劣的环境,以及可能更激烈的抵抗。
“万里长城…”张辽低声自语。这四个字,代表着无上的功业,也代表着无尽的征途和牺牲。
他将目光从远方收回,投向城内。他看到士兵们在巡逻,工匠在忙碌,奴隶们在监工的鞭影下机械地劳作。
他看到马超在操练骑兵,张合在整肃军纪,邓艾在与工匠讨论着什么,徐庶则正与庞德指着舆图交谈, 在规划下一步的勘探。满宠的身影,则如同幽灵般在奴隶营区巡视。
这是一个强大的、高效的、却也冷酷无比的战争机器。它已经在这片极北之地扎下了根,但它的根须,是深扎在血与冰之中。
张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传令诸将,府衙议事!”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传遍城头。
“镇北城已成,然陛下之志,非止于此!休整五日,犒赏三军!五日后,马超、庞德,率先锋向东北勘探,寻找北海的最北端,再北去三百里筑城池,城池筑好,则立即修筑长城!”
“高览、郭淮,负责清剿勘探路线之敌!邓艾,统筹物资,准备西进筑城之役!徐军师,制定详细方略!满参议,整备奴工,随时听调!”
命令一道道下达,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始预热。短暂的喘息结束了,新的、更加漫长的征途即将开始。
镇北城,这座北疆的基石,既是过往牺牲的纪念碑,也是未来征服的出发台。张辽站在这里,身后是帝国的伟业,身前是未知的洪荒。
北地的风永不停止,带着永恒的寒意,吹向更加遥远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