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裹挟着山间的凉意,渐渐浸染清平村的每一个角落。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袅袅升起,在青瓦白墙上空交织成朦胧的轻纱,又被晚风揉碎,化作丝丝缕缕的人间烟火。李晓聪背着洗得发白、边角磨得毛糙的书包,踩着铺满枯叶的石板路往家走。每一步落下,都发出 “咔嚓” 的脆响,惊起草丛里的蟋蟀,奏响一曲秋夜的前奏。路边的野菊花在晚风里轻轻摇曳,花瓣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微光,仿佛在为他加油鼓劲。
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子里弥漫着干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王婶正站在鸡舍前,手持竹编食盆,扯着嗓子吆喝:“咯咯咯 —— 快来吃食咯!” 十几只芦花鸡扑棱着翅膀围拢过来,红冠子随着争抢的动作上下晃动,发出 “咕咕” 的叫声。李晓聪眼睛一亮,连忙放下书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婶,我来!” 他接过食盆,动作轻柔地将玉米粒撒向鸡群,看着它们欢快啄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这温馨的田园生活,与记忆中别墅里冰冷的智能家居相比,多了几分烟火气和人情味。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竹编,仿佛也触碰到了生活最本真的温度。
“哟,晓聪放学啦!” 王婶用围裙擦了擦手,眼角的皱纹里满是笑意,“快去歇着,饭马上就好。今天炖了野山菌汤,保准香!”
“不忙,我先写作业!” 李晓聪说着,拎起书包就往堂屋跑。堂屋的八仙桌上,一盏煤油灯已经点亮,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灯芯偶尔爆出 “噼啪” 的火星。桌上摆着他用旧报纸装订的作业本,边角都被翻得有些毛糙,上面还留着他认真书写的痕迹;旁边放着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笔杆上缠着一圈布条 —— 那是他用帮张大爷放羊换来的,布条上还歪歪扭扭绣着 “加油” 二字,是小翠偷偷塞给他的。
他刚解开书包扣,摊开数学作业本,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弹弓拉扯皮筋发出的 “嗡嗡” 声。大刘带着三个外村少年闯了进来,为首的大刘穿着洗得褪色的蓝布衫,胸口别着枚生锈的口哨,手里把玩着弹弓,嘴里嚼着草根,眼神里满是挑衅。“李晓聪!听说你现在成学霸了?” 他斜倚在门框上,弹弓 “啪” 地打在墙上,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乱飞,“敢不敢跟我们比比打鸟?输了就把你那宝贝笔记本交出来!”
李晓聪的手猛地顿住,铅笔在作业本上留下一道歪斜的痕迹。心跳陡然加快,往日那个争强好胜、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自己仿佛要冲破理智的枷锁。但他瞥见作业本上王伯用毛笔写的 “静心” 二字,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要写作业,没功夫。”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努力保持平静。
“装什么清高!” 大刘嗤笑一声,三步跨到桌前,一把掀翻桌子。作业本、铅笔、草稿纸如雪花般散落一地,煤油灯也剧烈摇晃,滚烫的灯油溅出,在桌面上烫出深色的斑点。王婶闻声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握着锅铲,围裙上沾着面粉:“你们这些娃,咋能这样!”
李晓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看着满地狼藉,眼眶不禁发热。那些被揉皱的草稿纸,是他昨晚写到半夜的心血;那支断成两截的铅笔,是他好不容易换来的宝贝。愤怒如同潮水般涌上来,他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喉咙里像是卡着块烧红的炭。但想起在教室门口向周文轩道歉时的场景,想起陈老师在音乐教室那失望又期待的眼神,他硬生生将怒火咽了回去。弯腰捡起作业本,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刘,有本事咱们下次考试见真章。现在打扰我学习,算什么好汉?”
大刘被这话噎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门槛,木屑纷飞:“行!下次考试要是你赢了,我大刘绕着村子学狗爬三圈!” 说罢,带着众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院子里只留下凌乱的脚印和散落的玉米粒。
王婶心疼地看着李晓聪:“娃,别往心里去……”
“没事,婶。” 李晓聪挤出一丝笑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重新摆好桌子,将散落的文具一一拾起。煤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照亮他认真整理书本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刚刚的闹剧从未发生。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夜渐深,村子里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唯有王家小院的窗户还透着微光。蟋蟀在墙角不知疲倦地鸣叫,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银辉。李晓聪咬着笔头,盯着作业本上的几何题,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题目要求计算不规则图形的面积,他尝试了分割法、填补法、旋转法三种方法,草稿纸上画满了各种辅助线和算式,墨迹层层叠叠,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可答案始终差之毫厘。
“还没睡啊?” 王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沙哑。老人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衫,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升腾的热气在灯光下氤氲成雾。粥碗边缘沾着几颗烤焦的米粒,那是王伯特意在灶膛里多烤了会儿,知道晓聪就好这口焦香。
李晓聪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仿佛有只小手在里面不停抓挠。他接过粥碗,热气氤氲中,眼眶又一次湿润了。记忆里,在别墅时,保姆送来的燕窝鱼翅,装在精致的瓷碗里,却总是凉得很快;而这碗朴实的红薯粥,温度刚好能暖到心窝里,还带着柴火的香气。“爸,谢谢您。”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捧着碗的手微微发烫。
王伯在他身边坐下,长凳发出 “吱呀” 的声响。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摩挲着他的后背,带着岁月的厚重:“儿子,好样的!”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欣慰和骄傲,眼角的皱纹里仿佛都盛满了笑意,“你知道吗?今天张老师来家里,一个劲儿夸你上课认真,还主动帮同学讲题。说你现在啊,比咱们村最勤快的老黄牛还踏实!”
李晓聪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着两汪清泉:“爸,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不会再让您失望了。我要考上县一中,再考上清北大学,带您和婶去大城市享福!住高楼大厦,坐小汽车,顿顿都吃红烧肉!” 说到最后,他自己先笑出了声,嘴角沾着粥粒,像只小花猫。
父子俩相视而笑,眼中都闪着泪花。这时,王婶端着一盘炒青菜走进来,青菜上还撒着几颗白芝麻,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说什么傻话,只要你好好的,比啥都强!” 她把菜放在桌上,伸手轻轻戳了戳李晓聪的额头,“快趁热吃,吃完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帮李奶奶收毛豆呢!”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 “啪” 的一声脆响,如同惊雷炸响。李晓聪猛地起身,只见一块石头砸在窗台上,玻璃上出现了一道蜘蛛网状的裂痕。月光下,他隐约看见大刘的身影在墙角一闪而过,还伴随着一声得意的口哨。
王伯脸色一沉,抄起门后的竹扫帚就要冲出去:“反了他了!看我不教训教训这混小子!”
李晓聪连忙拦住王伯,双手死死拽着老人的胳膊:“爸,别去。他就是想让我生气,我偏不如他愿。” 他捡起石头,在手里攥了攥,石头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又轻轻放下,“等我用成绩让他心服口服。到时候,不用我们说,他自己就会臊得抬不起头!”
夜色更深了,煤油灯的火苗渐渐微弱,灯芯结出一个大大的灯花。李晓聪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的几何图形也开始模糊。但他咬了咬牙,用冷水洗了把脸,重新坐回桌前。这一次,他不再执着于之前的方法,而是尝试将图形与课本上的坐标系结合。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那些困扰他许久的线条,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在笔下变得清晰明了。
当他算出正确答案的那一刻,窗外的公鸡正好发出第一声啼鸣,晨光穿透薄雾,如金色的丝线般洒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他看着作业本上工整的解题过程,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这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都要畅快。
别墅监控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李思成的雪茄早已熄灭,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烟灰洒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他却浑然不觉。屏幕中儿子在煤油灯下苦读的画面,让他的喉咙有些发紧,那个曾经在豪华书房里把作业扔得满地的少年,此刻竟能为一道题钻研整夜。林宛如用手帕捂着嘴,泪水止不住地流,打湿了手帕上精致的刺绣:“他以前连作业都要花钱雇人写……”
“通知张明远,” 李思成调出 “抗压能力终极测试” 方案,眼神冷峻如鹰,“安排‘家庭变故模拟’—— 真正的成长,需要经历暴风雨的洗礼。” 屏幕蓝光映照着他严肃的面庞,新的考验,正在悄然逼近这个努力蜕变的少年。但此刻的李晓聪并不知道,他只知道,每完成一道难题,每熬过一个夜晚,自己就离那个更好的自己更近一步。而这份在清苦中坚守的执着,终将成为他人生路上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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