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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泼翻的墨汁,沉沉压向灰岩镇。风卷过粗粝的砂岩矮墙,呜咽着穿过窄巷,带起铁锈与尘土的腥气。镇子最西头,那间倚着风化岩壁的破败石屋里,油灯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少年凌湮挺直的脊背轮廓投在坑洼的土墙上,拉出一道沉默的剪影。

他面前粗木桌上,横放着一截东西。那不是寻常柴薪,而是一段三尺长的榆木枪胚,木质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沉,仿佛吸饱了岁月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枪胚表面遍布天然扭曲的纹理,入手冰凉沉实,比同等大小的精铁还要重上几分。

“墨老说……这胚子饮过神血,”凌湮低哑的声音打破沉寂,指尖缓缓拂过枪胚粗糙的表面,仿佛在触碰一段凝固的往事,“是‘葬神谷’深处带出来的。”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每一次触碰,都像在与这死物进行着无声的对话。白发少年十六岁的面容,却过早地刻上了与年龄不符的冷硬棱角,唯有那双眼睛,右瞳深处偶尔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金芒,左瞳则沉淀着幽邃的银辉,此刻被油灯映照着,如同封冻的寒潭。

墙角草席上,依偎着一个更小的身影。五岁的凌曦蜷缩着,素色的小衣洗得发白,怀里紧紧搂着一只同样破旧的布偶。她小小的脸蛋苍白得近乎透明,紧闭的眼睑下,两道细细的血痕自眼角蜿蜒而下,早已干涸凝固,如同两行凄艳的朱砂泪。那是强行窥探禁忌因果留下的永恒印记。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哥…冷…”

凌湮立刻起身,脱下自己那件同样单薄的旧外衫,轻手轻脚地盖在妹妹身上。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小手时,他动作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就在他俯身掖好衣角的刹那——

“轰!!!”

一声沉闷如滚雷的巨响猛地炸开!紧闭的厚重木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爆裂成漫天尖锐的木屑碎片!狂暴的气流裹挟着灼人的热浪和呛鼻的烟尘,蛮横地灌满了狭小的石屋!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下,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屋内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与混乱!

“咳咳…曦儿!”凌湮在门板爆裂的瞬间,身体已如绷紧的弓弦般本能反应,猛地扑向墙角,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蜷缩的妹妹,将飞溅的木刺和碎石挡在背后。碎木和尘土劈头盖脸砸落,呛得他几乎窒息。

“罪民凌氏!私藏时空禁物,触犯《时序铁律》!当——裁!”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如同金属刮擦着寒冰,穿透弥漫的烟尘,清晰地灌入凌湮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死亡判决意味。烟尘稍散,借着屋外残存的天光,门口已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监察使赤牙!他身披着时序塔标志性的暗红血纹皮甲,甲胄上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与威压。脸上覆盖着一张只露出双眼的狰狞金属面具,那对瞳孔是纯粹的猩红色,如同凝固的兽血,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他右手虚握,五指间缠绕着数条由纯粹赤红火焰凝成的锁链,锁链末端没入虚空,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高温扭曲了周围的空气。一股远超寻常修士的恐怖灵压,如同无形的山峦,轰然压下,瞬间禁锢了石屋内每一寸空间!

“湮儿!带曦儿走!快走!”一声凄厉的嘶吼从里屋传来。凌湮的父亲,一个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壮硕汉子,双目赤红如血,猛地撞破里屋的薄墙冲了出来!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沉重的劈石铁锤,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不管不顾地咆哮着,朝着那堵在门口的赤红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将铁锤抡砸过去!锤风呼啸,带着一个父亲绝望的怒吼!

“爹!”凌湮目眦欲裂。

“蝼蚁撼树。”赤牙面具下的猩红双瞳甚至没有转动一下。他左手随意地向前一拂,动作轻描淡写,仿佛驱赶一只苍蝇。

“嗡——!”

五条赤红火焰锁链凭空而生,瞬间绷直,如同五条活过来的烈焰毒蟒,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噗!噗!噗!沉闷的穿透声接连响起!

凌湮父亲抡锤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胸口、腹部、双臂骤然爆开五朵刺目的血花!那五条火焰锁链,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黄油,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的身体!滚烫的链体灼烧着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皮肉焦糊的恶臭!

“呃啊——!”父亲发出痛苦到极致的惨嚎,铁锤脱手砸落在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五个恐怖的血洞中狂涌而出,迅速染红了他破旧的麻布衣衫,在地面积聚成粘稠的血洼。他的身体被火焰锁链贯穿、悬吊,如同被钉在无形墙壁上的标本,剧烈地抽搐着,生命随着喷涌的鲜血飞速流逝。

“老头子!”母亲凄厉的哭喊声撕裂了空气。她跌跌撞撞地从里屋扑出,看到丈夫惨状,瞬间崩溃,不管不顾地扑向赤牙,指甲抓向那冰冷的金属面具,“畜生!还我丈夫命来!”

“聒噪。”赤牙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初,带着一丝不耐烦。右手缠绕的火焰锁链再次一抖!

“嗤!”

一条更细、更快的赤红火链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间洞穿了母亲的咽喉!她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所有的哭喊与愤怒被硬生生扼断在喉咙里,只余下气管被烧穿的、嗬嗬的漏气声。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赤牙,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血泊之中,与丈夫的鲜血融在一起。

“娘——!!!”凌曦的尖叫带着撕裂灵魂的恐惧和剧痛,穿透了浓重的血腥味。她小小的身体在凌湮怀中疯狂地挣扎起来,紧闭的双眼下,那两道干涸的血痕仿佛要再次裂开!

“曦儿别怕!别怕!”凌湮死死抱住妹妹,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奔涌、咆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炸裂!父母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手上,那滚烫的触感和浓重的腥甜气味,像烙印一样刻进他的灵魂深处!眼前是父亲被钉穿的残躯和母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耳边是妹妹凄绝的哭喊……世界在旋转,在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血色!

“不——!”凌湮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那咆哮中蕴含着极致的痛苦、愤怒,还有某种即将冲破束缚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

“时空混沌变量…确认…抹除!”赤牙猩红的眼眸锁定在凌湮和他怀中的凌曦身上,冰冷地宣判。他右手缓缓抬起,缠绕其上的赤炎锁链如同苏醒的毒龙,骤然绷直,尖端闪烁着致命的红芒,目标直指凌湮兄妹!

死亡的气息,冰冷而粘稠,瞬间扼住了凌湮的咽喉!怀中的凌曦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那绝望的恐惧清晰地传递过来。不能死!曦儿不能死!爹娘的血仇未报!一股从未有过的、狂暴到极点的意念,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轰然爆发!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凌湮的灵魂深处炸开了!

右眼!一股灼热到极致的洪流猛地从右眼深处喷薄而出!视野瞬间被纯粹、暴烈的金色光芒充斥!眼前赤牙的动作,那致命锁链刺破空气的轨迹,空气中翻腾的烟尘,妹妹惊恐颤抖的睫毛……所有的一切,在他右眼的金色视野中,骤然变得无比缓慢、无比清晰!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拖拽、迟滞!锁链尖端距离他的眉心,仿佛隔着一条凝固的金色河流!

左眼!与之同时,一股冰冷、幽邃、仿佛能切割开一切实体的力量从左眼深处狂涌而出!银辉暴涨!眼前的世界不再是连贯的画面,而是瞬间被分解!坚固的墙壁、赤牙的皮甲、那灼热的火焰锁链、甚至脚下坚实的地面……在他左眼的银色视野里,全都化作了无数层叠交错的、脆弱而透明的“面”!空间的本质,从未如此赤裸地展露在他面前!他清晰地“看”到了墙壁背后泥土的纹理,看到了地窖入口那块松动石板下的狭小空间!

时间迟滞!空间解构!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源而生的磅礴伟力,如同两条沉睡万古的巨龙,在凌湮灵魂的剧痛与绝望中,轰然苏醒!它们在他体内奔流、碰撞、交织,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苦,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奇异感知!

身体比意识更快!在右眼时间迟滞的视野里,在左眼空间解构的指引下,凌湮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他抱着凌曦,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违反物理常理的姿态,猛地侧身、下蹲、翻滚!动作流畅得如同预演了千百遍!

“嗤!”那条致命的火焰锁链,带着灼穿空气的尖啸,擦着凌湮后颈的汗毛射过!高温甚至燎焦了他几缕飞扬的白发!锁链狠狠钉入他身后的土墙,瞬间融出一个焦黑的大洞!

“嗯?”赤牙猩红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一种纯粹的惊讶。在他的感知中,目标应该被瞬间洞穿,绝无可能躲开!刚才那一瞬间,目标周围的空间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难以理解的扭曲!而对方身上骤然爆发出的那股微弱的、却令他灵魂深处都感到一丝莫名悸动的力量……是什么?

凌湮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翻滚的瞬间,左眼银辉死死锁定了墙角地面一块不起眼的石板!空间解构的视野下,那石板下是一个狭小的、废弃的地窖!几乎是本能的,在翻滚止住的刹那,他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指尖缠绕着微不可查的银色光丝,狠狠扣住石板边缘!

“给我开!”一声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

“咔嚓!”那块沉重的石板,在左眼银辉的指引下,仿佛变成了最脆弱的饼干!凌湮五指发力,缠绕的银丝瞬间切入石板与泥土连接的薄弱“空间节点”!石板应声碎裂!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黑黝黝洞口暴露出来!

“曦儿!下去!”凌湮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的妹妹猛地塞进地窖入口!动作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哥!不要!”凌曦哭喊着,小手死死抓住凌湮的胳膊。

“活下去!”凌湮的声音嘶哑如破锣,眼中是血红的疯狂与不容置疑的守护!他用力掰开妹妹的手指,将她小小的身体完全推入黑暗的地窖深处!

“想逃?时空罪孽,必须彻底净化!”赤牙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更冰冷的杀意取代。他一步踏出,脚下的岩石地面无声无息地融化成赤红的岩浆!缠绕右臂的火焰锁链再次狂舞,这一次,是三条!如同三条择人而噬的火焰巨蟒,封锁了凌湮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带着焚灭一切的气息,当头罩下!锁链未至,那恐怖的高温已将凌湮额前的白发烤得卷曲焦黄!

退无可退!身后是藏着曦儿的地窖入口!凌湮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燃烧的血色!父母倒卧血泊的身影在眼前闪过!曦儿惊恐的哭喊在耳边回荡!那股刚刚在体内觉醒的、狂暴而陌生的力量,在极致的愤怒与守护的执念催动下,再次疯狂奔涌!

右眼金芒炽盛!时间迟滞的感知再次降临!三条火焰巨蟒般的锁链,在他眼中变得缓慢。左眼银辉暴涨!空间解构的视野下,三条锁链看似完美无缺的封锁,其力量流转的核心节点、彼此配合间那细微到极致的空隙,清晰地暴露出来!

身体里的力量在咆哮!它们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承载这滔天怒火与守护意志的载体!

凌湮的目光,猛地钉在了几步之外,那张粗木桌上!那截沉重的榆木枪胚,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混乱与火光中,散发着幽沉而冰冷的光泽。它仿佛在呼唤!呼唤着鲜血!呼唤着战斗!

“来!”凌湮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扑向木桌!他的动作在赤牙眼中快得不可思议,仿佛预判了锁链的所有轨迹,险之又险地从三条火焰巨蟒交织的死亡之网中穿过!高温燎焦了他的衣角,皮肤传来灼痛!

“砰!”他重重撞在木桌上,右手死死抓住了那冰冷的榆木枪胚!就在五指紧握枪胚的刹那——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冰冷的枪胚深处传来!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被滚烫的鲜血和极致的愤怒唤醒!枪胚剧烈地震颤起来!一股苍凉、霸道、仿佛源自时空源头的古老意志,顺着凌湮紧握的手掌,蛮横地冲入他的身体!与他体内那刚刚觉醒的、狂暴的时间与空间之力轰然对撞!

“呃啊——!”凌湮发出一声痛彻骨髓的闷哼!右眼的金芒与左眼的银辉不受控制地疯狂暴涨!金银两色光芒如同实质的光流,从他双瞳中喷涌而出,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无数细密的、肉眼可见的金色与银色丝线,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疯狂游走、交织!尤其是握枪的右臂,皮肉仿佛变得透明,清晰地看到金银双色的能量在经脉中奔流、冲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榆木枪胚在金银双色能量的疯狂灌注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粗糙的木皮寸寸龟裂、剥落!内里并非朽木,而是一种沉淀着暗红血丝、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奇异木质!枪身在凌湮手中剧烈震颤嗡鸣,仿佛随时要炸裂开来!

“时空双弦…觉醒?!”赤牙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面具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那少年身上爆发出的、与枪胚共鸣的金银双色能量,那混乱却浩瀚的气息…他绝不会认错!这正是时序塔最核心的禁忌记载中,那足以颠覆万界秩序的恐怖源头——时空双弦灵魂!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边陲贱民身上?!

惊骇瞬间化为更狂暴的杀意!此子,必须彻底抹除!连一丝存在痕迹都不能留下!赤牙再无保留,全身暗红血纹皮甲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燃烧起来!他双手猛地合十!

“裁时之链·焚世!”

轰!缠绕他双臂的所有火焰锁链瞬间融合!化作一条粗如儿臂、长达数丈的赤红巨蟒!这巨蟒完全由液态的岩浆火焰构成,散发出焚灭万物的恐怖高温!所过之处,空气被彻底点燃,发出噼啪爆响,留下一条扭曲的火焰轨迹!巨蟒张开由纯粹火焰构成的狰狞巨口,带着裁决一切的毁灭意志,朝着被金银光芒包裹的凌湮,一口噬咬而下!要将这异端连同这间石屋,彻底化为灰烬!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凌湮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被体内冲突的力量撕裂、被体外焚世的烈焰融化!意识在剧痛与狂暴能量的冲击下濒临溃散!就在这时,紧握的枪胚深处,那股苍凉古老的意志猛地一凝!

“唳——!”

一声尖锐、冰冷、带着无尽嘲讽与荒古气息的鸦鸣,毫无征兆地在凌湮脑海中炸响!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于灵魂深处!

同时,凌湮紧握的枪胚柄端,那暗红血丝沉淀的木质上,一点幽光骤然亮起!光芒扭曲、拉伸,瞬间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乌鸦虚影!这乌鸦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双眼是纯粹的金色,宛如两颗熔化的太阳!它双翅收敛,懒洋洋地“站”在枪柄末端,歪着脑袋,金色的鸦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扫了一眼正扑杀而来的火焰巨蟒,又瞥了一眼意识模糊的凌湮。

“嗤!刚醒就碰上烧烤大会?还是拿本鸦当柴火?”一个极其欠揍、带着浓浓睡意和嘲讽的声音,直接在凌湮混乱的意识里响起,“小子,你这破身子骨,再灌下去就得炸成烟花给那红皮怪助兴了!”

这声音如同冰水浇头,让凌湮濒临溃散的意识猛地一清!他看到了枪柄上的乌鸦虚影,听到了那刻薄的话语,也“看”到了那吞噬而来的火焰巨蟒!

“不想死就听我的!”乌鸦虚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急促,“右眼!盯死那火虫子的脑袋!把你那点可怜的金线全灌进去!左眼!锁定它脖子下三寸那片‘虚鳞’!把你那乱窜的银线给我拧成一股!然后——捅它!”

这指令清晰得如同本能烙印!在乌鸦虚影的呵斥下,凌湮体内狂暴冲突的金银双色能量,竟出现了一丝诡异的顺从!濒死的绝境中,守护妹妹的执念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抬头,右眼金芒如同燃烧的太阳,死死锁定火焰巨蟒那由纯粹火焰构成的头颅!左眼银辉凝聚成冰冷的针尖,瞬间穿透层层火焰,钉在了巨蟒颈下三寸,一块火焰流转稍显滞涩、结构相对脆弱的区域——乌鸦口中的“虚鳞”!

“吼——!”凌湮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紧握的枪胚,带着他身体里所有被引导、被压缩的、狂暴的金银双色能量,遵循着右眼锁定头颅的迟滞轨迹,朝着左眼锁定的那片“虚鳞”,以一种最原始、最决绝的姿态,狠狠捅了出去!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倾尽一切的愤怒、守护,以及那被乌鸦强行引导凝聚的、初生的时空之力!

“噗嗤!”

一声奇异的、如同热刀切入凝固油脂的声音响起!

时间,在枪尖触及“虚鳞”的刹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赤牙眼中焚灭一切的火焰巨蟒,那狰狞扑噬的动作,在凌湮右眼金芒的注视下,骤然凝固!不是被阻挡,而是其本身的时间流速被强行剥离、冻结!如同一条栩栩如生的火焰琥珀雕塑,僵在半空!

空间,在枪尖刺入“虚鳞”的瞬间,被左眼凝聚的银辉切割、撕裂!那片被锁定的区域,空间结构变得如同脆弱的琉璃!榆木枪胚缠绕着暴烈的银辉,毫无阻碍地刺了进去!

冻结的火焰巨蟒头颅内部,空间被这一枪的力量疯狂搅动、撕裂!构成其核心的能量结构瞬间崩溃!

“咔嚓!”

凝固的火焰巨蟒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轰然爆碎!无数凝固的火焰碎片四散飞溅!紧接着,整条巨大的火焰锁链如同失去了支撑的烂绳,寸寸断裂、溃散,化作漫天流火消散!

“什么?!”赤牙的惊骇终于无法抑制!他的裁时之链,竟被一个刚刚觉醒的贱民,用一截破木头捅碎了?!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凌湮一枪刺出,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瞬间抽空!右眼的金芒和左眼的银辉如同潮水般褪去,剧痛和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但他没有倒下!他看到火焰巨蟒崩碎,看到赤牙眼中的惊骇!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凶戾和决绝支撑着他!

“爹!娘!”凌湮嘶吼着,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借着枪胚刺碎巨蟒的反冲力,踉跄着扑向地窖入口!他看也没看赤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旁边碎裂的石板,狠狠盖住了洞口!然后猛地转身,染血的白发在热风中狂舞,布满血丝的金银双瞳带着刻骨的仇恨,死死盯住赤牙!

“时序塔的走狗!”凌湮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我凌湮在此立誓!只要我一息尚存!必踏平时序塔!用尔等狗头,祭我爹娘在天之灵!此仇——不共戴天!”

吼完,他毫不犹豫,拖着沉重的榆木枪胚,撞开侧面摇摇欲坠的破窗,跌入外面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混账!!”赤牙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震得整个残破的石屋簌簌发抖。他一步踏到窗边,猩红的双目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外面漆黑一片的乱石坡和更远处如同巨兽匍匐的黑松林。刚才那一瞬间的时空波动干扰了他的感知,加上凌湮爆发出的速度远超预期,竟让他丢失了目标!

他猛地回头,猩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墙角那被石板盖住的地窖入口。杀意沸腾!必须斩草除根!

就在他抬步欲走向地窖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九天之上、又似来自九幽之下的宏大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整个灰岩镇,不,是整个边陲的天地,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风停了,虫鸣绝迹,连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都仿佛被冻结!

赤牙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让他这双手沾满血腥的监察使,都忍不住膝盖发软,想要跪伏下去!

残破石屋的中央,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光线无声地扭曲、汇聚。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缓缓浮现。他身披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玄色长袍,头戴一顶流淌着星辰碎屑般光芒的简约银冠。面容隐藏在光影的氤氲之后,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显露出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的、亘古不化的冰冷与幽邃!如同万年寒冰封冻的无底深潭,又似倒映着宇宙生灭的冰冷镜面!目光所及之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空间也为之冻结!

仅仅是一个虚影投影,其带来的威压,就让赤牙这位在时序塔中也算精锐的监察使,如同直面神只的蝼蚁,浑身血液都要冻僵!

“烛…烛阴大人!”赤牙艰难地低下头颅,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那被称为烛阴的玄袍虚影,冰冷的双眸缓缓扫过屋内的血腥景象——贯穿悬尸、咽喉洞穿的母亲、碎裂的石板、残存的火焰痕迹……最终,那目光定格在凌湮撞开的破窗,以及窗外无边的黑暗上。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那个拖着木枪、踉跄逃亡的白发少年。

“时空混沌变量……”烛阴的声音响起,不高,却仿佛直接在灵魂层面震荡,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每一个字都带着审判万物的重量,“其存在本身,即是对时序根基的侵蚀。确认等级:甲等绝危。”

他缓缓抬起一只笼罩在玄袍中的手,对着凌湮消失的方向,虚虚一指。

“抹除优先级:最高序列。授权尔等,调动‘裁时大阵’…追索,镇压,湮灭。不惜…一切代价。”

冰冷的话语落下,如同为凌湮的命运盖上了死刑的印章。玄袍虚影无声无息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冻结天地的恐怖威压,以及那句“不惜一切代价”的冰冷命令,却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烙印在赤牙心头。

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吞噬了凌湮的黑暗,猩红的双瞳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执行命令的冰冷杀意。他不再看那地窖一眼,转身,一步踏出残破的石屋。

“传令!灰岩镇方圆三百里,启动‘天罗’!目标:白发金银异瞳少年,持木枪!生死勿论!惊动‘裁时大阵’者…杀无赦!”赤牙冰冷的声音融入夜色,随即,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刺目的赤红流光,朝着黑松林的方向,激射而去!

冰冷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以灰岩镇为中心,向着死寂的边陲荒原,急速蔓延。一场针对时空异端的、不死不休的猎杀,正式拉开了序幕。而在那危机四伏的黑松林深处,一个拖着沉重木枪、浑身浴血的少年,正抱着唯一的妹妹,在无边的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奔向未知的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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