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的脑海里，炸开无数张面孔。
高城咋咋呼呼，却总想护着他的脸。
史今憨厚老实，像个老大哥一样照顾他的脸。
伍六一又臭又硬，却会默默递上一瓶水的脸。
还有祁同伟，那双永远平静，却洞穿一切的眼。
“我们是兄弟。”
祁同伟的声音，像一道滚雷，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是啊。
我们是兄弟。
钢七连的信条是什么？
不抛弃！不放弃！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这颗子弹，裹挟着成才所有的不甘、愤怒与渴望，呼啸而出！
它精准地钻进一名巡逻队员的眉心。
那人连哼都未哼一声，身体僵直地向后倒去。
成才没有停顿。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枪机上跳动，冷静得不像人类。
拉栓，退壳，上膛，锁定！
每一个动作都凝练到了极致！
“砰！砰！砰！砰！”
枪声连成一线，在悬崖上急促地爆响。
每一声，都代表一个生命的终结。
不足十秒。
十人的巡逻队，尽数化为尸体，倒在血泊里。
成才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效率证明了，他仍是那个702团最顶尖的神枪手！
但代价，随之而来。
最后一颗弹壳跳出的瞬间。
“咻——”
一道刺耳的尖啸，从岛屿钟楼的方向传来，空气被蛮横地撕开！
一颗大口径狙击子弹，带着灼热的死亡螺旋，轰向他的位置！
“小心！”
史今发出惊恐的咆哮，整个人扑了过来，想把成才推开。
晚了。
“轰！”
子弹并非击中，而是直接炸碎了成才面前的岩石！
坚硬的岩体四分五裂！
无数碎石破片，化作致命的霰弹，劈头盖脸地砸在成才的脸上、身上！
成才一声闷哼，脸颊传来一阵焦灼的剧痛。
他视若生命的高精度狙击步枪，瞄准镜被一块碎石正面贯穿，镜片化为齑粉。
温热的血从他额头滑落，糊住了他的右眼。
“成才！你怎么样？！”史今焦急地爬过来，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事……”
成才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抹掉脸上的血，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
“班长，我暴露了！”
“敌人的狙击手在钟楼！他已经锁死我了！”
“你们快走！别管我！”
成才的嘶吼，通过通讯器，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排污口。
刚躲过一劫的祁同伟等人，心脏被这句话攥得生疼。
“狗日的！”伍六一狠狠一拳砸进泥地，眼眶血红，“我就知道！”
“大队长，怎么办？”马鸣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祁同伟身上。
祁同伟的脸，阴沉得骇人。
他知道，那个曾经自私到骨子里的兵，为了救他们，把自己钉在了死亡的十字架上。
他，终于活成了一个真正的军人。
“成才，撑住！”
祁同伟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用你的一切办法，拖住那个狙击手！”
“我们来救你！”
“是！”
通讯器那头，传来成才虚弱却带着解脱笑意的声音。
“祁同伟。”
“到。”
“谢谢你……还信我。”
话音落下，通讯中断。
祁同伟知道，成才已经准备好用自己的命，为他们铺路。
“所有人，听令！”祁同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放弃原计划！”
“任务目标变更！”
“冲进岛去，拧下钟楼上那个杂碎的脑袋，把我们的兄弟……带回来！”
“是！”
十道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吼声，整齐划一。
他们如一群被触碰逆鳞的饿狼，朝着那座钢铁堡垒，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
悬崖上，已是绝境。
瞄准镜碎了，成才成了一个瞎子。
而千米之外钟楼上的那个猎手，正享受着这场猫鼠游戏。
“砰！”
又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灼热的气流燎掉他几根头发。
对方在戏耍他。
享受着将他一步步推向死亡的快感。
“来啊！狗杂种！冲你爷爷这儿打！”
成才红着眼，对着钟楼的方向嘶吼。
多拖一秒，祁同伟他们就多一分希望。
“成才，别喊了！省点力气！”史今在一旁急得快疯了，可他手里的步枪，对千米外的目标毫无威胁。
“砰！”
第三枪。
子弹打在成才腿边的岩石上，弹起的碎石狠狠砸中他的小腿。
剧痛袭来，成才闷哼一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完了。
他望着晨光中那座冰冷的钟楼，一股无力的绝望涌上心头。
撑不住了。
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的刹那。
“轰——！”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沉重如远古巨兽咆哮的枪响，从他们身后更遥远的山巅，骤然响起！
那声音，霸道，蛮横，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紧接着，成才和史今骇然看到。
远处那座一直带给他们无尽压力的钟楼，顶端猛地爆开一团橘红色的巨大火球！
钢筋混凝土结构的钟楼顶部，被这一枪，直接掀飞了半边！
成才，愣住了。
史今，也愣住了。
他们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回过头。
在他们身后更远、地势更高的一座山峰上。
一个披着吉利服的魁梧身影，正缓缓放下手里那把造型狰狞夸张，枪管粗得像炮筒的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
枪口，还冒着一缕青烟。
那个身影，熟悉到刻骨铭心。
是袁朗！
他身边，齐桓和老A的“魔鬼教官”们，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像，静静伫立。
“怎么？很意外？”
袁朗那玩世不恭，又带着一丝嘲弄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
“真以为老子会放心，让你们这群雏鸟来闯这种地方？”
“老子在后面，给你们当了一整晚的保姆。”
成才和史今，看着晨光中那个宛如山岳般的身影，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们不是孤军。
在他们身后，一直站着他们的教官。
他们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