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符玄已经回到了行医集市。
她步履从容地来到星休息的地方,守在门口的云骑立即挺直腰板行礼:“太卜大人,您回来了!”
符玄微微颔首示意,目光随即落在瓦尔特和三月七身上。她走近几步,语气平和地问道:“怎么样?休息得如何。”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礼貌回应:“多谢太卜大人关心,目前星还在休息。”
三月七隐晦地看了眼飘在半空中、正躺在意念沙发上的穹。穹会意,立刻化作一道微光进入意识海。他在意识海中看了眼在床上熟睡的星,并未打扰她的休息。
随后,穹“上号”控制了星的身体。只见“星”缓缓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动作间带着几分穹特有的慵懒气质。
符玄看着已经醒来的“星”,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本座回来的正是时候。”她神色一正,进入正题,“说回正事。久等了,诸位。我已查明「药王秘传」的玄虚。”
穹控制着星的身体,用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回应:“太卜大人客气了,只要别故弄玄虚就好。”
符玄解释道:“抱歉,为防机密外泄,「药王秘传」之事只有我和将军知晓。这是一个阴谋颠覆联盟的隐秘组织。他们常年潜伏在暗处,这次星核作祟,终于忍不住露了行踪。并且,这一场灾乱与他们也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瓦尔特表达敬意:“战事不利,太卜身先士卒,亲自探察敌情,令人钦佩。”
符玄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语气略显慌乱:“那...那倒也没什么!演算之事,须卜者亲炙,获得一手情报方能趋近正确结果......”
穹和三月七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穹控制着星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来到三月七身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看来将军也没把丹枢的事情告诉太卜啊。我猜啊,太卜之所以没有把丹枢直接抓住,估计就和那个能让云骑堕入魔阴身的药有关。”
三月七也小声回应:“那个药这么厉害,能让这么多云骑堕入魔阴身?”
穹继续低语:“之前不是在客栈中说过吗?那个叫执信的人说,丹鼎司有个藏起来的丹炉。估计那个丹炉里都是让云骑堕入魔阴身的药,量挺大的,还做成了雾状,只要吸入就能诱发魔阴身。”
三月七恍然大悟:“啊!?难怪,太卜带这么多人去,都没把丹枢抓住。”
这时,符玄明显因为瓦尔特的夸奖而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都有些结巴,脸上的笑容都快压不住了。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神色一肃,语气变得焦急:
“等等...谁说战事不利来着?「药王秘传」蓄谋已久,手段了得,但我军也未见劣势,怎能说战事不利?”
三月七敏锐地接话:“接下来,是想让我们上阵了?因为我们是短生种,不会受那个堕入魔阴身的药物影响。”
符玄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很机灵嘛。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月七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支支吾吾道:“呃太卜大人,将军没和您说吗?我们之前还卧底了药王秘传。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
符玄:“……”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穹小声提醒三月七:“三月,看破不说破啊。”
三月七懊恼地压低声音:“啊!那现在怎么办。”
符玄抿了抿嘴,语气带着些许不满:“将军,他这个坏蛋。哼,既然你们都知晓,那本座就不多说了。你们随我来吧。”
一行人跟随太卜前进。路上,符玄讲解着背景:“受赐「建木」后,丹鼎司曾是罗浮仙舟最重要的司部。毕竟,是他们将所有仙舟人转变成了长生种...也是他们自建木中研究出了种种不可思议。可到最后,丹士们仍不满足,开始以操纵生命为乐。对「建木」的研究,就像饮鸩止渴...越深入,越渴望。”
一行人来到太真丹室的上方,俯视着那座巨大的丹炉。
符玄吟诵道:「晓钟觉迷梦中梦,烟霞聚散身外身」...各位,瞧见那边了罢?”
停云望着那巨大的丹炉,感叹道:“好大的丹炉,还在冒烟呢。”
符玄侧头看了一眼停云,继续解释:“这是古时候丹士们阐演仙道的地方。他们在此建起丹炉,汲取建木之力,化奇想为现实。因为炉中烟霭不息,故得名云霞紫府」。名字虽然风雅,却是兵法上的死地。只要丹炉不熄,云霞缭绕,我们便寸步难近。”
瓦尔特敏锐地指出:“这就是云骑军失控入魔的原因?”
符玄点头:“正是。「药王秘传」在这散入洞天各处的雾霭中,混入了诱发魔阴身的丹药。除非能闭气行军,不然云骑军将不战自溃。因为没人知道身边的战友会在什么时候堕入魔阴身。还有什么比猜忌能更好地瓦解一支军队的士气?”
瓦尔特了然:“云骑的第一次强攻只是掩护,太卜用云骑主力吸引敌人注意,而让我们去熄灭丹炉,止住烟雾。”
符玄赞许道:“嗯,「药王秘传」放弃百年潜伏,选择现在示身,说明其有必胜把握;然而准备再充分,终究是冲着云骑军而来。各位的能力与存在,「药王秘传」丝毫不知,也无法防备。”
穹提出疑问:“那为何不让狐人与持明去试试?他们貌似没有魔阴身这个症状吧,也能变成魔阴身。”
符玄摇头解释:“你误会了魔阴身,它不是专对人类生效的诅咒。狐人不易魔阴身是因为他们虽为长生种,寿命却并不无限;而持明凭借蜕鳞」抛却旧世。仅就魔阴身而言,长生种是平等的.......不过,「药王秘传」的人怎么也料不到将军敢请外援,当然也不会为了对付短生种而作准备。”
瓦尔特若有所思:“景元将军所说的奇兵,就是这个意思么?”
符玄语气凝重:“本座不敢妄言。只能说,星核猎手的预言比本座的卜算更准。卡芙卡所求的未来正在一一应验。”
三月七总结道:“也就是说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符玄郑重地说:「只有这条路通向了已知最好的结果」,如果可以选,没有人会选择跳下悬崖。何况,这并非是我一人的决定......太卜的职责是趋吉避凶。我不想让自己的选择,令罗浮滑向糟糕的未来。言归正传,熄灭丹炉而不受其害,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办到。意下如何?”
三月七爽快答应:“好吧,虽然太卜这回没有说「请」,但谁教这个忙只有咱们能帮。穹,咳,呃~星,杨叔,我说的对吧?”她差点说漏嘴,及时改口。
停云和符玄都奇怪地看了三月七一眼。
符玄承诺道:“一旦烟雾止息,我会立刻前来,绝不让各位孤军奋战。”
穹打量着符玄,问道:“可太卜大人现在看起来,也没事啊。”
符玄解释:“离丹炉还很远哩。本座虽不通药理,但也知道抛开剂量谈毒生是纸上谈兵.....况且,有你的本事在,本座就算犯了魔阴身,你也能救治。不过本座已卜算到,你使用力量过度,至少需要十个小时以上才能完全恢复,你现在还能使用那力量吗?”
穹坦然回答:“能是能,只是并未完全恢复罢了,用不了太久罢了。先前在工造司打那头鹿,使用力量有些过头了。虽说我比那头鹿要强大得多,可它那无限恢复力,确实让我头疼。无论打成什么样都恢复。确实没办法。话说那烟雾真的对我们无害吗?”
符玄有些尴尬:“哈?信不过本座是吧!咳...要是本座说「不知道」,你该不会立即撂挑子不干吧?”
穹笑着摆手:“那倒不会,毕竟我目前在仙舟获得的财富还挺多,天舶司和神策府先后为我们包揽了一切开销,我怎么会撂挑子不干呢。”
符玄松了口气:“那便好。”
穹故意调侃:“不过太卜大人,你居然一点把握都没有。”
符玄立即反驳:“胡说,本座很有把握!没问题的!...也给诸位吃颗定心丸罢。各位还不知道「魔阴身」是什么,对么?医士认为,「魔阴身」与记忆有关。长生种虽有极其漫长的寿命,记忆的容量终有极限。数百年,上千年过去,长生种能感受的情绪阈值不断提升,记忆也在天长日久的磨蚀下稀薄和厌倦,只留下了最极端、鲜明的沉淀。那几乎必定是痛苦和悔恨的回忆残渣...明白么?长生种的结局,就是不再感受到快乐与幸福、只余下如伤痕般镌刻在心头的痛悔恨仇。在这些极端情绪下,身为人的自我开始崩溃...这便是「魔阴身」的开端。短生种不必担心这些。你安心了吗?”
三月七天真地回答:“啊,那我倒安心了,我正好什么都不记得。”
符玄无奈:“...不对,你还是不明白。魔阴身的病因不是记忆,而是情感的阈值被磨砺到...算了,你便当记忆听罢。”
穹询问敌情:“那药王秘传有多少人马?”
符玄分析道:“数目寥寥,多为受蛊惑的丹士和医者。他们虽然能驱使异兽战斗,或是以丹药自壮身躯...但说到底并不是云骑军的对手。也正因此,这些人才会想出散布妖雾的法子。实力对比如此悬殊,可他们却结束了潜伏,举事叛乱了。这不正常,这些人在等候什么转机.......”
穹干脆地说:“那我们先走了。”
符玄最后叮嘱:“一旦丹炉熄灭,烟气散去,本座立即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