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拓也瘫倒在了椅子上。
就像坐过一趟贼刺激的过山车一样，坐到终点的时候，他虚脱到爬都爬不起来。
尽管身体和灵魂都差点儿分家，可那颗悬着的心终究还是落了地。
不愧是何夜白啊，学坏都学的如此“不同凡响”。
他顺着她的回忆，想象着何夜白说着脏话，挥舞着小细胳膊去抢回她大金镯子的画面，想笑，又觉得心疼。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冲到宁滨银行，把那对恶心的垃圾打进垃圾桶，永久性送进垃圾场！
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
唐拓想赶紧安慰他的女孩。
他真心感到抱歉，为自己先前那点狭隘的心思。
她所谓的那些不堪，距离这世上真正的不堪，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她对那些肮脏的东西，从未有过任何向往！
哪怕一丝动摇。
尽管她也犯下了错误，但并非不可补救的。
补救了错误的她，用自己的方式，仍旧对抗了一次又一次。
何夜白接着跟他说，最后她如愿当上了主管。
因为她在最后一次同丁焱对话时，把所有的对话都录了音。
而且在此之前，她也偷偷地录下丁焱那些狂言妄语，以及，她所谓的踏破她门槛给她送礼的那些人的画面。
何夜白没想过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她只是被丁焱欺负的厉害了，想着留下点什么证据，等到实在被逼急了就把这些证据拿去送给行领导，让他们看看他们的中层干部是什么德行。
但这些东西却给她换来了一个部门主管的位置。
何夜白高兴不起来，也珍惜不起来。
后来她就是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了。
离职前的那段日子，行内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传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说她不止同薛有染，还与已经离任的沈澈有说不清的关系，搞不好沈澈出事，就是她给害的。
她不仅害行里的领导，连乙方也不放过，魏子屹跟她前后忙活了两年多，到现在连一笔小单子都没签上，还差点儿被清退。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红颜祸水，谁沾了她谁倒霉。
何夜白不怕流言中伤自己，但她无法接受别人侮辱沈澈行长，为此她不知道同多少个人吵过架，甚至动手。
有几次还闹到各自主管行长耳中，引来薛力文当着许多人的面把她一通责骂。
被骂的那几次，何夜白还以为自己终于看到了希望。
薛这样骂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那些流言是子虚乌有的了？
很快何夜白顾不上去想这些了。
工作上频频出错，出点小错就在大会小会点名批评、罚钱。
她还不能为自己争辩什么，因为争辩的话处罚会更严重，她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被关在会议室整整三天。
安静和王小汐因为偷偷去看她，还被牵连着写了一万字的检讨。
何夜白回忆当初的感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社会性死亡。
工作丝毫进展不下去，每个月的工资几乎被扣光，又时常被当众训斥体验社会性死亡，何夜白被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整个人暴瘦的厉害。
可她手里那些证据又作用不到这种事上。
因为薛力文和丁焱从没有直接的针对过她，都是被人抓住错处汇报上来，“不得已”责备她、处罚她。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合理合法。
所以何夜白除了忍着受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还是魏子屹看不下去，开始劝说何夜白离开宁滨银行。
他说别再拘泥于银行的职务了，凭借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更广阔的市场上发展，真没必要把自己大好的人生耗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
何夜白说，那时的魏子屹真的是一道光啊。
在最黑暗的时候，照亮了她将将就要熄灭的生命之火。
……
唐拓的心疼的都要滴出血来了。
他根本无法体验当初的何夜白究竟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不，那都不是可以用干巴巴的“痛苦”二字形容的。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劝起，无措到连个话头都找不到。
手足无措间，何夜白却先开口了：“唐拓，对不起。”
“我承认我是故意瞒着你的，从一开始，我就想在你面前打造所谓完美的人设。之前是为了开单，后来……是为了让你更喜欢我。”
“我一度非常唾弃以前的自己，不想跟那时候的自己有一点的瓜葛，更不想让你看到那样不堪的我，我瞒着你……只是想忘掉过去，重新开启暂新的人生……”
“……可能你会觉得很荒谬，为什么都说了想要过新的人生，还非要回来呢？开始我也不理解，直到回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对这里依然有很深的感情。”
“你知道吗，宁滨银行后来的改革都是在我曾经建立的基础上推动的，看到曾经的努力如今变得一塌糊涂，我简直都要气炸了，所以我才想从魏子屹手里抢下来。”
“除了那几个让我厌恶的存在，这里曾有我崇敬的沈澈行长，有我最好的朋友，有我三年的青春，还有我的努力和汗水……这都是让我无时无刻不怀念着的啊……呵，说的远了。”
何夜白顿住，她眼眶红的厉害，似乎压抑一晚上的情绪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可她选择忍下了，她用几秒种的时间克制好情绪，重新看向唐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我，一个曾被功利熏了心，不顾原则去向上级行hui的我。这样的我，没有资格对你的行为进行指点，更没有资格去教你如何做事，也不配再让你喜欢……好了，不管是巧合也好，还是早有所察觉也好，你现在终于可以从客观的立场，做出真正的选择了。”
说完，何夜白闭上了眼睛。
她不敢去看唐拓脸上的表情变化，她不想看着他从震惊到犹豫再到狠下心做出最终的抉择。
不如就来个痛快的吧！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何夜白迟迟听不到唐拓出声。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似乎周围都结了冰挂了霜，等到她的身体因为寒冷而颤抖的时候——
终于，一只温热的手覆过手背，轻轻握住了她的：“何夜白，我喜欢全部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