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查询于笑坤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他曾经做过的案子。
“他的父亲，以及邻居奶奶的儿子都是因为作恶而成为了他的目标。
“他的父亲酗酒、家暴，邻居奶奶的儿子好吃懒做，都在无意间杀了于笑坤最重视的人。
“虽然他们看起来好像是死于意外，但仔细查看，推测，也都与他有关系。”
沈晏宁微微侧头，“甚至包括贾心如一家的灭门惨案，他也是为了贾心如才做下这个案子。
“整体而言，以贾心如的死亡为分界线的话，此前他都是为了对他来说重要的人而犯下凶案，此后才是怂恿和控制他人作案。
“对于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连环杀手来说，他连续作案的模式基本上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按照这个推测下去，孤儿院这个案子，他应该也是为了某个重要的人所做，但最后，什么波纹都没有惊起，他所希望曝光的恶事却没有被揭发。”
“沈副，如果是这样，那听起来他倒不像一个坏人，反而像一个好人。”
蒋大力微微笑道。
“但这些对于正常人来说，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报警？”
刘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于笑坤的这种太过于偏执和激进了。
沈晏宁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文件夹上，陷入沉默。
十一年前，闵州。
十八岁的于笑坤，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毕业典礼上赶回福利院。
他马上就要去外地读大学了，有一些放不下还在院里的小伙伴。
这两年来，因为繁重的课业，他几乎很少回来。
于笑坤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空气中饱含着湿漉漉的水汽味道。
他咬了咬牙，拐进路边老乡的玉米田地，准备抄近路回去。
一人高的玉米杆让他有了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既安心，又畏惧。
是一种脱离了掌控的兴奋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他拨开细长杆上的叶脉，艰难地向前走去。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呼救声。
于笑坤的精神瞬间绷紧。
他下意识的蹲下去，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就和当初那个面对父亲施暴却无力还手的幼童一般。
呼救声还在持续。
“救命——救命——有没有——呜呜呜”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一些耳熟。
于笑坤皱起眉头，在回忆里翻来覆去的寻找。
恍惚间，一张微笑的，又带着几分怯意的清秀脸蛋闯入他的脑海。
是阿骏啊。
于笑坤想了起来。
那是为数不多的，对他能够释放善意的孩子。
他想了想，开始向前慢慢地走。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当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传进耳朵的时候，一声咒骂响起，“啊！你个臭小子，居然敢咬我！”
“我让你咬我！我杀了你！”
于笑坤也认得这个声音，正是孤儿院里以前接送他们上下学的班车司机张立。
那个时候他就很不喜欢他，总觉得他的眼神里藏着不怀好意，带着一种隐秘的猥琐。
“不知好歹的臭东西！装什么装！”
张立的叫骂声仍在继续。
于笑坤悄悄地将面前的玉米杆扒开一点点。
天边晃过一道蓝色的闪电，雷声滚滚而来。
他看见张立衣衫不整，手里正按着不断反抗的阿骏。
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骂声传来。
张立的表情有一些扭曲和狰狞。
于笑坤蹲了下去，向周围看了看，不远处有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
他轻手轻脚的爬过去，挑选了一块儿趁手的。
再悄悄地、慢慢地来到了癫狂的张立身后，他对着看见他的阿骏竖起一根食指，轻轻地压在自己的唇上。
阿骏瞪大了眼睛。
在张立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于笑坤举起了手中的石块，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后脑。
刚刚还在叫骂的人瞬间就软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来不及等阿骏整理或者是向他诉说委屈，于笑坤拉起他就跑。
他感觉到他的心跳非常快，几乎要蹦出体外。
一滴大大的水滴砸在他的脸上，接着更多的水滴砸下来。
滂沱大雨终于从天而降。
他们一路狂奔，深怕张立醒过来，追上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阿骏喊道，“笑坤哥，不能回孤儿院！”
于笑坤停下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但阿骏却没有说话，低温让他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上衣也破破烂烂。
于笑坤将自己的也湿掉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对方的身上，虽然一样湿冷，但总比布条要好一些。
“阿骏，为什么不能回去，告诉我？”
他声音坚定，不容置疑地问道。
“笑坤哥，你两年没有回来，孤儿院自从换了院长就变了。”
阿骏哽咽着说道，“新来的院长让我们做不喜欢的事情，还偷偷地把一些小孩子埋到院子里。”
“埋到院子里？”于笑坤心头狂跳。
“嗯，我有一天晚上无意间发现的，他们偷偷埋人。
“明明是说他们找到了领养了。”阿骏的身体抖的更加厉害，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畏惧。
于笑坤沉默下来。
黑漆漆的瞳孔变得异常幽深，“那张立是怎么回事？”
“我把我看到的事情和新来的阿姨说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们是一起的，院长让张立处理我。
“但他却想——”
阿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身后有异常，他机械性的回头看，却看见了狰狞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的张立。
“好啊！原来是你回来了，笑坤——这就不能怪我了！”
他扑了上来，阿骏被吓得呆立在原地。
但是于笑坤却快速地反应过来，他太熟悉这样的事情了。
他避开张立的正面攻击，将对方绊倒在地，再抡起拿着石块的手，狠狠地砸向了对方。
一下，两下……更多下。
张立彻底的没有了声息。
他喘着粗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对着还在原地的阿骏说道，“你走吧，离开这里，别回去。”
“走？”十四岁的阿骏茫然地重复着，“走去哪里？”
“走到路上，如果有人问起，你先不要说话，再装晕倒，醒了就说不记得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笑坤走到他的面前，“记住了嘛？”
“……”阿骏看着他，摇了摇头。
于笑坤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走！像个男人的样子！”
阿骏如果已经被发现了，就不能再回去，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阿骏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走，要走也是哥跟我一起走！”
他哭出来，一时间眼睛有些模糊，不知道是泪还是雨。
“我还不能走，你先走，记得我说的话，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于笑坤推了他一把，“快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