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华变了脸色，那张一直挂着面具的脸终于产生出了一丝裂痕，而后那裂痕像是破裂的蛛丝，一路向外，越扩越大，稀里哗啦的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忽然就激动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你骗人！！！你骗人！！！
“你根本就不会有证据！成鸣如果真的装了摄像头他肯定会告诉我！他答应过我不在骗我！只要我帮他得到王佳美的钱！他还说拿到了钱，他就会和王佳美那个贱人离婚，带着我远走高飞！！”
沈晏宁微微眯起眼睛。
刘斐和审讯室外面的刑警们瞠目结舌，真有人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艾丽华一直说王佳美蠢，但是最没有放下过去的就是她自己。
“但是王佳美那个贱人却杀了成鸣！！！她毁了这一切！”
艾丽华面目狰狞，狠狠地说道，“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已经和成鸣离开了。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她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她一个小山村跑出来，克夫的贱丫头凭什么住豪宅，开公司？！凭什么我就得这么惨？！
“她还要从我的身边抢走成鸣和秀妍！她也配么？！”
“那你就配住豪宅，开公司么？”刘斐再也忍不住，低声呵斥。
他简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过错所引发的苦难都怨愤到不相关的人的身上。
“并不是她做初一，你做十五。”
沈晏宁冰冷的说道，“你杀死葛卓，不过就是为了吃独户，你没有办法忍受他分走遗产，即使那是他应得的。
“相反，你才是那个没有资格继承的人。”
“我怎么没有资格？”艾丽华柳眉倒竖，“成鸣和秀妍都属于我！”
“你与于成鸣先生并没有真正的结过婚，法律上来讲，他的遗产并不能够由你继承。”
沈晏宁语气平静，“至于于秀妍于小姐，你虽然是她生物学上的母亲，但这二十多年来，你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和义务，而且于小姐现在已经成年了，她有权利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会根据法律对你进行赡养，但也同样可以用立遗嘱的方式剥夺你的继承。”
艾丽华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于小姐早在三年前就立过遗嘱了，如果她发生意外死亡，她的财产都将由王佳美和葛卓继承。”
刘斐拿出一份调查报告，这还是他从系统中查询到的，“而如果王佳美女士和葛卓先生都不在了的话，其遗产将捐献给社会公益组织。”
“……”艾丽华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半晌，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有种临近疯癫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路走来会变成这样……”
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着，“我不信王佳美换做是我，就还能像她以后那样……我不信我如果是她，我会这么惨……”
刘斐心下默然，所以沈晏宁说的没有错，艾丽华在嫉妒着王佳美，因为都和于成鸣有所关系，艾丽华生出了扭曲的比较之心，她看不得这个少年时代曾经家境不如她的人，在成年以后压在她的头上。
就好像这二十多年来的时光，就是为了她们的人生交换一般。
“艾女士，有句话是性格决定命运。”
沈晏宁不为所动，缓缓地揭开了一个事实，“就算你是王女士，王女士是你，最后的结果也会是这样。
“面对同样的困境，性格会决定我们怎么去选择，而选择后的事件又会形成不同的结果。
“王女士没有抱怨过，对于小姐是真心实意，所以才会换来于小姐的真心。
“但你作为生母，二十年来对于小姐不闻不问，缺少关心，她自然也会拒绝你。
“王女士之所以在知道你是于小姐生母的情况下，仍旧留下你，不是因为她蠢，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母亲看不见自己的孩子那种痛苦，她能感同身受。
“她也希望你和于小姐之间能够冰释前嫌，只可惜，事与愿违。
“而且，闹事街道那个案子发生前，王女士还在抱有一丝希望，如果不是于成鸣的杀手到了，她最后也不会让自己所雇佣的人杀了对方，造成同归于尽的局面。”
年轻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深褐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悲伤，“就算两个人经过相似的过去，也会因为个人的经历、性格选择成为不同的人。
“你所有的一切，不是别人造成的，而是你自己的选择。”
艾丽华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
审讯室内、外一片安静，案子虽然破了，但每个人的心头都不觉得轻松。
对于里面的当事人来说，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通缉杀手的通缉令已经下发，追查到他们的机会其实不太大，但终归也要尽力而为。
沈晏宁走出大厅的时候，天正下着雪。
昏黄的路灯下，大片的雪花翻滚在其中，他走入停车场，发现他的车边站了一个人。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轻声问道，“阿众，你怎么在这里？不冷么？”
商众没有说话，他的肩膀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他将于秀妍给他的信封递过来，面容上还是没有散尽的消沉和悲伤。
沈晏宁看了一下封面，没有接，他还是将对方的手推了回去，温和地说道，“这是她留给你的，不用上交，即使没有这封信，也可以定艾丽华的罪。”
“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我应该是高兴地……”商众有些哽咽，“但是沈副，我却只觉得难过，做刑警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么？”
“不是每个刑警都会遇到，这是偶然。”沈晏宁看着面前低头的青年，有一点儿无措，他其实不太擅长安慰别人。
“……我会认真去王朝医生那里的，我保证。”
商众紧了紧手中的信封，坚定的说道。这一次他其实有跟家里商量过，决定要离开刑侦支队，家里人很高兴，说即使他不工作也无所谓，也没必要非得学父兄那样进入警队，跟着母亲做生意也行，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也行，反正家里不差他这一份收入。
但这封信将他拉了回来，影响至深。
“好。”沈晏宁拍了拍小刑警的肩膀，轻声说道，“早点回家吧，下雪了。”
他抬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隐隐觉得和乔伊特之间的事情也要拉开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