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云看着宣德帝瘫软如一摊烂泥一样，无声无息的堆躺在地。
嘴角划过一抹满意的冷笑，淡蓝色的长袖浮云般转动，一株琼花形状的透明物体，准确无误的落在正在燃着的椭圆宫灯内。
那火舌烛芯，遇物急燃，琼花的芳香瞬间蔓延在整个万福殿的内外。
高脊之外的陷入昏迷的暗卫们，在那香味散尽之后，逐一醒来。
醒来之后，他们并没觉得身体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只担心是因为自己困意来袭，没忍住才睡过去的。
这等玩忽职守的罪事，没被人发现，可真是万幸。
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宣德帝的召唤，便都安分的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张公公在偏殿醒来后，关于自己如何睡着的记忆全无。
他想着大概是自己真的老了，便也未多想。
外面天色已亮，张公公整理衣冠后，他端着为宣德帝准备的晨起醒神茶，入了万福殿。
手中的放着茶盏的托盘，在他见到宣德帝的瞬间，跌落在地。
“陛下！陛下！！！”
张公公吓得差点丢了魂魄。
暗卫与宫娥、小太监们，听到了张公公的惊呼，鱼贯而入。
万福殿霎时间一片混乱。
宫中最好的太医，全都迅速到达，樗里云也随着去寻他的小太监，急匆匆赶来。
内外穿反了的长衫，足以显示出他听到宣德帝晕倒后的忧心与着急。
看在众人眼中，皆是感动。
……
万福殿内宣德帝生死不定。
祁阳殿中，白凌晗为赵煜诊完脉，正在庭院中给他熬制汤药。
赵煜既已猜到了自己近日频繁做噩梦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那噬心蛊。
心情便放松了许多。
在仲英的安抚下，他又睡了一小会儿。
仲英看着赵煜浓密阖闭的长睫，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眉间舒缓开来。
缓步来到偏殿，仲英看着白凌晗忙碌的背影，静伫了半刻，终是走上前去。
“白公子，辛苦你了。”
白凌晗见是仲英，忙笑着道：“太子妃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仲英点头淡笑，她思索了一下，又开口道：“其实，我有一事，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太子妃请说……”
“太子殿下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他的命格已经逆转，为何还会好端端的吐血？
白公子应该是知道缘由的，我希望你能如实的告诉我。”
仲英眸中如水，镇定的望着白凌晗，完全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白凌晗感觉脊背闪过一丝寒意。
这昔日沙场修罗认真起来的眼神，还真是挺吓人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由得结巴起来：“这个……殿下他……”他不让说啊！
噬心蛊的事，赵煜可是特意吩咐过，不许告诉仲英知晓。
他要是说了，不得被那冷面神给咔嚓了啊……
“他不让你说？”
“嗯嗯嗯……”
白凌晗点头如捣蒜，他可是啥都没说。
你们夫妻俩的事还是自行解决去吧。
清眸如墨，仲英心下了然。
他果然隐瞒了她很重要的事。
“那就有劳白公子了。”
白凌晗咧嘴一笑，道：“不有劳，不有劳，太子妃您慢走。”
仲英颔首转身，眼尾朝着庭院远处的山石后面扫去。
她的眼神在那巨石之侧，停留了片刻，而后遂抬脚向着回廊上走去。
仲英还没回到寝殿之中，万福殿来传信的小太监，就已经敲响了东宫的大门。
这宣德帝凌晨晕厥，从床上跌落在地，是张公公最先发现的。
暗卫们经过仔细查验，宣德帝并没有受伤。
太医们以其症状决断，他是热病急症——中风。
樗里云的诊断亦然。
如今宣德帝经过樗里云的银针治疗，已经苏醒，但是眼神混沌，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却只是有一口气吊着罢了。
小太监将这所有的事儿，跟着赵煜和仲英面前，简要的学了一遍。
说张公公烦请太子爷，给出个主意，该如何办？
赵煜休息了片刻，精气神好了些许。
突又听得此等大事，一时间急火攻心，面色瞬间苍白了许多。
他在仲英的陪伴下，起身换衣，迅速赶到万福殿。
跪了一地的人，见他进来，全都面上生出了希望的光芒，齐刷刷的望向赵煜。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可来了，您得给陛下做主啊……老奴该死啊，老奴在偏殿竟然睡了过去，没伺候好陛下啊……老奴该死啊……”
张公公情绪激动，他是真的关心宣德帝，也是真的自责。
他不怕被问罪，伺候不好宣德帝，他认为就是他该死。
赵煜抬手，示意他莫要如此。
“父皇隆福齐天，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太医既然已经诊断是急症，与张公公无关。
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诊治和饮食照顾。
还得张公公你守着父皇呢。”
以德服人，安抚民心。
赵煜不糊涂，张公公对宣德帝忠心耿耿，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真心伺候宣德帝的人了。
张公公感激涕零，抬起袖子擦拭了下眼泪，便坚强的说道：
“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守着陛下，伺候着他早点好起来。”
“嗯。”
赵煜先是上前，附身仔细探望了下宣德帝，他却没有认出他来。
宣德帝目光呆滞，口角流涎，嘴角发出支支吾吾的细微动静，神色却如痴傻之人一般无二。
赵煜又同太医详细问询了下，关于此种急症的治疗方法。
最后，他们一致认为，樗里云的医术最高，可以以他的针灸之术，配合太医们的药方同步诊疗。
先前宣德帝下旨命赵煜监国，那是对赵煜的锤炼。
如今，他已然废人一个，赵煜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宋最高掌权者。
张公公最是懂得宫中权利纷争之人，他在发现宣德帝病倒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命万福殿的人，都封了口。
除了太医、樗里云和东宫。
这个消息，必须封锁，不得让任何其他人知晓。
他就是想等着赵煜来到之后，再由他来决定，什么时候告知仲淑妃等后宫嫔妃和前朝大人此事。
帝王的生死，事关江山社稷，必须得小心谨慎，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