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曜和陈晓晨站在别墅二楼的小露台上，看到这一幕，陈晓晨撇嘴道：“老男人真会哄人。”
顾曜揉了揉陈晓晨的脑袋，“放心了吧？家庭危机解决，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继续早起上课呢。”
陈晓晨瞪了一眼身后的高启盛，不开心道：“曜哥，你和我一起回去吧，今天补课有道题老师讲的不好，我还是不会写。”
高启盛也不好惹，嘲讽道：“我说晓晨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啊？怎么智商不高就算了，年纪越大越幼稚。”
陈晓晨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高启盛第一次这么打击他，但每次他都会破防，刚想撸起袖子和人打一架，就被顾曜拦下来，“行了行了，题不会明天我再教你，先回去睡觉，我和小叔还有事要商量。”
陈晓晨憋着气，不甘不愿地走了。
顾曜疑问道：“小叔，你今天怎么回事，有些话说的太过了。”
“爸爸想问陈阿姨这事，他自己会私下问的，你在外面这么一说，以后你和陈阿姨相处多尴尬。”
“而且这是你的生日会，过了一半没了，有些犯忌讳，改天小叔你记得去妈祖庙里拜拜，请个手串。”
高启盛原本捂着脸，很难受的样子，现在也忍不住心软绵了一下。
“还是小曜记挂我。”
他收敛了笑，“唉，你都记得这事，我哥呢，有老婆就忘了弟弟，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女人。”
顾曜打了个哈欠，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开解高启盛，他都快睡着了。
高启盛继续说：“小时候多好啊，就算家里穷，别人看不起我们，可大哥一直在呢，哥哪天生意好，多带条鱼回来，我和小兰都能开心个一整天。”
“后来日子好过了点，小曜你来家里，我就更高兴了，哥也有了指望，以后咱们一家四口过多好。”
“现在呢？哥成了家，混得风生水起，我就没人管了，每天在外谈生意喝酒，回家里就我一人，有时候想你们了，来这个别墅看看，我才发现我就是个客人！这么大的家没我的位置，小曜，你懂这种感觉吗？”
高启盛酒意上头，脸通红通红的，“哥也变了个样子，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能狠得下心的，陈书婷背叛了他，他还能当没看见！人一服软，哥就凑上去原谅了，这还是我哥吗？他成妻管严了！”
高启盛气呼呼地骂：“陈书婷暗地里和陈泰抢我的生意，哥还叫我宽容一点，别和嫂子生气！我去他\/妈的！”
顾曜耐心地听他抱怨，这不就是父亲再娶有了后妈的心态？
没想到他不在意，高启盛反而犯病了。
顾曜想了想，忧愁道：“那我去和小叔住几天，啥时候你烦我了，我再搬回来？”
高启盛心动了一下，然后摇头道：“算了吧，你说得我像个孤寡老人一样。你不是要考试了嘛，平时还忙公司的活，再加我一个，你爸要是知道了不得骂我一顿。”
顾曜笑道：“那换个方案，你搬回来住呗，我爸这几个月估计是没空管我了，小叔回来给我陪考吧。”
顾曜理由都给他找好了，高启盛兴奋了一下，想到陈书婷这女人的心思难猜，还得再盯着，他立刻下了决定。
都没等到隔天一早，高启盛当晚就回自己那大平层收拾行李跑别墅住下了。
顾曜早上起来，家里风平浪静，陈书婷和高启盛跟没事人一样在餐桌旁对坐，高启强坐中间。
顾曜暗自咂舌，果然只要爸爸脑袋清楚，什么婆媳矛盾叔嫂闹翻，那都不是事。
他敢肯定，昨晚他爸哄好了老婆，也没忘了今早要出来捧捧弟弟，家庭就这样又一次和谐了。
不过，时不时高启盛会瞪一眼陈书婷，陈书婷再淡然一笑，贤惠地给一家人夹包子。
高启盛捏紧筷子，盯着碗里的包子，碰都不碰。
顾曜摇摇头，瞥了一眼正在安稳读报纸的老爸，心里暗自佩服。
吃完早饭，顾曜打着哈欠出门，一边熟练绕过别墅区里被绿植树木栽满了的各个花坛，一边想着要不要久违地回学校里补觉。
手机不解人意地响了起来。
顾曜低头一看，轻轻叹了口气，干活了。
到了电玩城门口，一大清早生意惨淡，老板在收银台处打瞌睡，顾曜道：“早上我包场歇业，别让人进来了。”
老板恭敬点头，打起精神在收银台后守着。
顾曜进去，一眼瞅见了站在一台机子前的一个人。
这个人童心十足，在玩抓娃娃机。
身穿便装的李响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回头道：“我说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我加班的那点工资全搭给你们家了。”
顾曜一边挤开菜鸡李响，自己上手玩，一边无语道：“你不是单身吗，怎么，缺钱啊？”
李响顿时破防了，表情一变，“我单身怪谁啊，”
他低头指着自己变白的发茬，幽怨道：“白天查警队的案子，有时候赵立冬找我给他行方便，偶然还得找你分析分析赵立冬的动向，我一个人打三份工啊！能有空谈对象吗，连安欣都有时间去跟孟钰约会！”
顾曜一时竟有些愧疚，“那今天你随便打游戏，我给你免单。”
李响崩不住了，阴阳怪气道：“顾少阔气。”
闲话完，李响嗤笑着在口袋里一掏，掏出一叠卡片。
“这几张是他给的购物卡，还有这，加油卡，对了还有这个，王秘书从几百张卡里随便抽给我的，叫我有空去提辆车……”
李响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他一张张数着卡，每一张他都记得很清楚：是什么时候，办成了什么事儿得来的“奖励”。
“大几十万的东西，可能我这辈子就挣这点儿了。”
顾曜沉默不语，这是李响的投名状，不敢收东西的人，赵立冬不会用。
李响挑出最后那张卡，说道：“这张最贵，你猜赵立冬想让我干什么？”
顾曜眉头微皱，“最近他忙着莽村度假项目的事，我爸退出来了，程程刚保释出来，应该没人挡他路，那就是……举报的人，谭思言？”
李响握紧拳头，“你猜对了，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轻飘飘的，只值一辆车。”
李响想起他刚接到王秘书命令时的惊诧，嗤笑了一声，“这人举报的事大多数都没有真凭实据，上面也不重视，最大的黑料也就是单位分房，赵立冬做手脚了。”
“就因为他不服赵立冬，一直对着干，很快就要意外身亡了。”
顾曜道：“你想找我救他？”
李响嗯了一声，“我说我没杀过人，动手没把握，多拖了几天。顾曜，你想想办法，让他离开京海吧。”
顾曜却拒绝了，“不行，他还有用。”
他迎着李响不解的表情说：“我观察谭思言有一段时间了，这人做事一板一眼，有一股书生意气在，虽然一开始是为没分到单位房的事不平，但他能在调查到赵立冬黑料时，顶着单位领导的压力坚持上报，可见会是我们的帮手。”
“我需要一个人揭开审查赵立冬的开端，再等等，很快了。”
李响掏出支烟在手里掐来掐去，眼底浮起一团希望，又很快暗下去，犹豫不定，“你确定他可信？”
顾曜笑道：“我不介意你去试探试探。”
李响皱眉道：“行，我信你。”
顾曜没吱声，随便李响信不信，他有的筹码又不止这一个。
谭思言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升官到省里的林垒，有林垒支持，“谭思言”无论是谁都行。
当然，市政府的人最好。
瞄准最大的一只娃娃，顾曜猛地一按，爪子摇摇晃晃精准勾上了目标，娃娃从洞口滚出来。
顾曜往李响怀里一塞，“拿着吧，以后送你对象。”
李响无奈一笑，“你抓得挺准啊。”
“那当然。行了，我还要上学，先走了。”顾曜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走。
李响看着顾曜的背影，处于生长期的男生身形瘦削，突然叫住他，“你小心点，赵立冬最近在查你。”
顾曜摆摆手，“没事，让他查吧。”别最后糊里糊涂栽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
政府大楼，市政府研究室。
“主任，为什么这份专项行动报告又被打回来了，这是我特意按照许局下发的行动方针做的，绝对符合实际，怎么可能一直有问题！”
主任抬头，后脑勺上的地中海慢慢看不见了，他面无表情说：“这就是许局打回来的。”
主任喝了一口热茶，不紧不慢道：“小谭呐，既然领导不满意，那你就好好再改一遍嘛，要是实在写不出来，也没关系，这份报告就先交给小张来写吧。”
谭思言握紧手里的报告，这是他熬了好几个晚上的心血，又要给人做嫁衣了。
他文笔流畅，又有工作经验，费尽心力写好的文章向来很合领导们的心思，但自从举报信后，就不一样了。
下班后，戴着厚重眼镜的男人从政府机关走出来，抹去脸上的不忿和疲惫，礼貌地朝同事们告别。
同事们面面相觑，尴尬地对他点了点头。
有个人看着谭思言骑小电驴离开的身影，忍不住摇头，“唉，得罪了赵市长，连许局都不护着他了。”
“举报信匿名写写就算了，他竟然敢实名？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哈哈，匿名就没事了？”
没人再回答了，这些人散开，各自回家。
谭思言家境不好，工资也算不上高，家里还有个不能工作的老父亲，没钱，自然住的地段也差。
他带着火气，在无人的地段越骑越快，风声于耳边呼呼作响。
在他身后开车跟踪的李响忍不住皱眉，这人是在找死吗。
李响按喇叭，大喊：“警察办案，赶紧停下来，你超速行驶了！”
谭思言回过神，赶忙停下小电驴。
李响下车，目光审视地扫着面前的人，厚重的镜框，没有常见的刘海帘，露出额头，衬衫西裤，学生气倒是很浓。
李响眼神转动了一下，一言不发给人戴上手铐，拴在小电驴上。
谭思言慌了，“你干什么？你是警察吗？凭什么锁我？”
李响冷笑，“少问两句，别一会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一边说着，李响一脚踹倒电瓶车，连车带人踹进路边的土堆里。
谭思言的手腕处一下子被划破皮，淌出细细的血，人狼狈地倒在地里。
“就这双手写的举报材料？胆子真肥啊。”李响目光凶狠，似乎下一秒就剁了谭思言的手。
“赵立冬派你来的是吧？你别说要我这双手，只要还有条命在，我就要写，就要举报！不光在市里举报，我还要到省里到中央！收礼堵嘴，京海的干部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带的！”
李响不屑道：“举报可不是你两句话的事！”
“那我就豁出这条命！我不信市政府的干部实名举报，没人来查！”
李响摇摇头，冷笑，“你往这边跑，路上半天没个人影，要是不小心摔死了，应该没人在意吧。我听说你只有个爹在，你死了，老人家恐怕没人管，也许哪天也摔死了，唉，没办法，谁叫你嘴硬呢。”
谭思言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响，“你想干什么？”
李响道：“知道赵市长的手段，还嘴硬吗？”
一阵沉默。
李响抿紧嘴唇，有些慌张，发觉自己说得太过了。
“对不住，我不是赵立冬的人，刚才是为了试探你，既然你真有扳倒赵立冬的决心，和我合作。”
谭思言愤怒大喊：“我敢信你吗？”
李响弯腰给他解开手铐，“不信我？你已经得罪了赵立冬、就像我刚才说的，没背景的人，一家人的性命都会受威胁。”
谭思言捂着伤口，“你，你……”
李响注视着他不停滴血的手臂，“这伤你大大方方露出来，至少这段时间赵立冬不会再动手了。”
“和我合作吧，我有你要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