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爆裂，朝朝失力跌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她废了一身修为，血红的眼睛也慢慢恢复了漆黑。终于不受杀阵的囚困了，朝朝慢慢爬出了法阵。
她像个血人一样，身上好像有流不尽的血。
“无幽！”
长戟嗡嗡作鸣，以示回应。
“加强法阵！”朝朝吐出一阵血沫子。
长戟嗖得拔出，连带上面串着的魏清辉与赵清欢一起狠狠扎进朝朝身后杀阵的阵眼。
既然你们师兄弟相亲相爱，那她就让他们一起团圆了吧。
身后传来两声低不可闻的闷哼，法阵里的两人连声叫喊都没来得及发出。两道血水如小河一样分别从张清澜与连清轼身下蜿蜒而出。
朝朝没有回头看，而是一直努力往崖边爬，留下了一道红色的血路。
等到身后彻底没了声响，朝朝也终于爬到了崖边。
“无幽，雪歌还活着么？”
“还有一口气！”无幽回答，“他可不是普通的雪狼妖兽。他是雪狼王与那个已经飞升的大能，也就是无妄的原主人所生的孩子。你捡到它的那个雪央秘境还记得么？那个秘境就是他的雪狼王父亲专门为他的孩子而留的。”
怪不得当初那么弱小像小奶狗一样的雪歌能在妖兽横行的秘境里存活，怪不得她要带走他时，秘境就消失了。
“其实那个雪央秘境也没有消失，而是成为了雪歌的传承。”他就是用那个秘境里的秘宝制造了一场连无幽都没能发现端倪的梦境。
他给了容清朝一次机会，也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如果重来一次，他们还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么？
雪歌自爆自己妖丹，破开梦境时留下的那句原谅好似说明了一切。
但。
“可他还是被掏了妖丹。”
现实里是，梦境里也是。
都怪她来晚了。
现实里是，梦境里更是。
朝朝翻身一头栽下悬崖，跌入翻滚的云层，身体不断往下坠落。失去灵力后在云端的急坠让朝朝第一次害怕起了这样的高度。
“无幽，帮我找到雪歌。”
无幽没说话。
没多久朝朝就被崖壁上伸出的一节树枝挂住了。现出原形的狼身雪歌也是因为被挂在这树枝上才多苟活了几日。
不过这样的等死时刻，他怕是多一刻都是折磨吧。
被挖妖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却狰狞得厉害。
朝朝一手轻抚雪歌的脑袋，启唇低语：“我欠你一颗内丹。”
朝朝满是鲜血的手将雪歌杂乱的毛发摸得都粘上了血污，可她已经看不清了。入目一片血色的雾霾。
她说：“我把我的内丹还给你好不好！”另一只手缓缓展开，赫然是她为出杀阵亲手掏出的自己的内丹。
昏迷中的雪歌呜咽一声，可朝朝已经将她的内丹塞进了雪歌的丹田处。
崖壁上的树枝不堪重负，吱嘎两声，终于断裂了。
朝朝一手捂着雪歌的丹田，另一只手环抱住它一起快速往崖底坠落。
失去灵力的仙体，排山倒海般的眩晕与失重感让朝朝更加害怕起了高空，她紧紧闭上眼。
与此同时雪歌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的飞快愈合。
“朝朝，你疯了？怎么能燃烧自己的本命神魂！”无幽在朝朝脑海里大叫，虽然每个世界只是分出她很小一分部的神魂，但神魂的丢失会影响到她的真身。
她或许会继续沉睡下去。
她怎么能燃烧自己的神魂去救雪狼妖呢。
可朝朝没有停手，见雪歌缓缓睁开了狭长的眼睛，她轻松地笑了。
“雪歌啊！”朝朝低喃一声。
看见眼前的血人是朝朝后，雪歌瞬间化形成人，翻身调转位置将她抱紧怀中。
“都说原谅你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来救我---”梦境是他的，雪歌拥有梦境里的一切记忆。
雪歌感受着丹田处属于朝朝的金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动手想要掏出金丹还给她。
朝朝轻按住他的手，血沫子呛得她直咳嗽。
“无用的，我经脉尽断，丹田已毁。”朝朝没说的是她还燃烧了自己的神魂。她没的救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举在半空，手掌正在慢慢消融，很快手掌到手腕就化为星星灵力消散远去。
“你做了什么？”雪歌惊叫。
朝朝想要看一看他臂弯处的圆形胎记，可她却做不到了。
她说：“带着我的金丹好好活下去！”
“不要，不要，朝朝你说过不能抛弃我的。”
可是她真的好累啊。
谁说修仙世界逍遥又自由的，她太累了。
一滴眼泪砸在朝朝被血糊住的脸上，融进了黏稠里，激不起她一点感知。
可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他想告诉她，梦境里，她和他一起在灵火峰看天边的云卷云舒时，他就已经恢复了现实意识，知道如此美好的一生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梦。
他想告诉她，他是故意让张清澜他们抓住自己的。他只是想看看这次她还会不会发现她弄丢了自己。
他想告诉她，从他看见那柄小刀偷袭扎进她的后背时，他就后悔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对抗所有伤害过他的人，以命相搏。
太多想要说的话堵得雪歌喉头哽咽，最终化作几声低低的哀求：“朝朝，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寻来足够的圣域雪蚕丝，给我，给我做袍子的。你答应我的东西还没给我呢。”
“我都原谅你了，你怎能说话不算数。”
他说原谅她是真。
雪戈原谅了容清朝。
原谅她现实世界里抛弃了他，又要了他的命。
只因梦里的朝朝给了他一个美好又真实的一生。
朝朝不再管雪歌的念念叨叨，缓缓闭上了眼，任意识随风而散。
留在崖顶的长戟颤了颤，最后幻化回无妄本来的模样。无幽随着朝朝一起消失了。
终究，没有什么东西能从梦境带出来过了。
雪歌落在崖底时，还保持着半跪拥抱的姿势，可怀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嘴里的碎碎念渐渐低了下去。
许久，“啊~朝朝~”
思过崖的崖底响起一声悠长悲怆的狼嚎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异常瘆人。
接着一声又一声悲鸣狼嚎响彻玄霄宗每个山峰。
凄厉，死寂，孤独。
久久不肯停歇。
三十年后，一直动荡不安的魔界易主，新魔主手段狠戾以雷霆手段迅速镇压魔界。并将内部的混乱转移到了魔界之外。
又过了两年，魔界之主攻打了妖界。击杀了妖王黑蛟，成为了妖魔两界共主。
一时间人界民不聊生，妖魔横行。修仙界忙于拯救苍生，一时无暇修炼，散于人界各处，死伤难免。
就在这时，凭空出世的妖魔共主率领他的妖魔大军一举攻打各大仙门，最后一路来到了玄霄宗山脉。
浩浩荡荡的妖魔大军围在玄霄宗宗门外，负手立于玄甲魔龟背上的青袍男子抬首望着高耸入云的数座山峰，一时有些失神。
三十多年了，他有了雪央秘境的传承，日夜不停地修炼，没有一刻忘记过玄霄宗的一切。可他却从未回来看过一眼。
他不敢来。
如今他不得不来了。
他要杀尽那些曾经欺负过朝朝，或冷眼旁观过的所有玄霄宗人，他要占领玄霄宗。
朝朝是在玄霄宗消散的，他应该守着这里。怎么能让其他人一直在这里打扰她清静呢。
那天，她分明那么累了。
这里终将是他和朝朝永久长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