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黄离的剑，聂小雨的心情却总有些恍恍惚惚。
今晚之前，柳天豪还是自己又敬又爱的大师兄，而黄离则是站在他们对立面，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敌人。
但现在，这个敬爱无比的大师兄不仅杀了自己的师兄师姐，还要杀了自己，而那个之前还咄咄逼人的敌人，却反而如神兵天降一般救了自己。
这样的反转，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犹豫了许久，聂小雨还是提着剑，缓缓走向了柳天豪。
她是第一次感觉，一把剑的分量竟然是这么的沉重，比她后背硕大的箜篌还要重上好几倍。
提剑指着柳天豪的脖子，聂小雨冷冷的说道：“大师兄，你还有什么想说吗？”
“小雨……”柳天豪惊恐的看着聂小雨，脸上尽是哀求之色。
但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乞求着什么。
此时，已经失去双臂的他，对幻音坊来说，已经是个毫无用处废人。即便他苟活了下去，后半生也必定是凄凄惨惨，再也回不去往日的荣光。
但是，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又让他从心底里渴求着聂小雨不要杀他。
“两条胳膊，一条祭奠七师兄，一条祭奠九师姐，柳天豪，我想知道，你拿什么，来祭奠我们兄弟姐妹这些年对你的感情？”聂小雨咬着牙齿，悲伤和愤怒溢于言表。
柳天豪低下头。
聂小雨的问题，他实在没法回答。
眼色复杂的看了柳天豪好一会儿，聂小雨深呼一口气，终究还是收回了剑，转过身去，走向了黄离消失的丛林。
至于柳天豪，她实在下不去那个手去杀了他。
但断了双臂，想必也没什么活路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小雨……”老六看聂小雨真的要去找黄离，连忙担忧的喊道。
“放心吧，六师姐，我很快就回来。”聂小雨轻轻一笑，转身走了进去。
树林中，一棵歪脖子树，黄离正坐在树杈上，无比自恋的欣赏着自己那双漂亮的脚丫子。
“我来了。”聂小雨站在树下，刚一抬头，便又脸色通红的低下头去。
“你这小丫头，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黄离笑着从树上跳了下来。
“还你的剑。”聂小雨撇过头去，红着脸将剑递到黄离面前。
“干嘛，姐姐我救了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就算了，还这么一副不乐意的表情。”黄离从聂小雨手中拿过自己的剑，不满的说道。
“你杀了我七师兄。”
“嗯？然后呢？”黄离凑到聂小雨跟前，笑道：“要不然，你来杀了我，给你师兄报仇？”
“你救了我，我不会杀你，我也杀不了你。”聂小雨低着头，轻声说道。
“那个柳天豪呢？你杀了没？”
聂小雨没有说话。
黄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聂小雨的肩膀说道：“妹妹，以后要行走江湖，可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会吃大亏的。”
聂小雨小脸微微颤了一下。
类似的话，就在不久之前，柳天豪也对她说过。
然而转瞬间，这个谆谆教导她的人，便生动的给她上了一课。
刻骨铭心。
“欠你一曲箜篌，以后有机会，我再弹给你听吧，告辞。”说完，聂小雨便转身准备离去。
尽管黄离救了她，但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她还是幻音坊的弟子，黄离还是幻音坊的敌人，她们之间，不该有过多的联系。
何况，树林那边，还有自己师兄师姐在等着呢。
“不急。”黄离笑道：“等我有机会再回金紫村的时候，你弹给我听，如何？”
聂小雨猛地回过头来，满脸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金紫村？”
金紫村，这是她已经离开了十多年的故乡。
除了当初把自己带回幻音坊的许长老之外，就连大师兄，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是生活在这个地方。
看聂小雨一脸懵的样子，黄离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丫头，姐姐一眼就认出了你，你竟然到现在还没认出我来，当初真是白疼你那几天了。”
聂小雨却更是迷惘了。
突然，她脑中闪过了一些遗忘已久的画面。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她才五岁，有一个路过的大姐姐，在她家借宿了好几天。
虽然那段记忆很模糊，但她却还有许多印象，那个姐姐对她特别好，给她做新衣服，买好吃的，带她掏鸟蛋，还帮她收拾了村里欺负她的那几个孩子。
可惜后来家里发生了变故，几乎快被冻死的她，被路过的许云镜长老救下，拜入了幻音坊，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姐姐了。
“你是……小翠姐姐。”
“什么小翠，我叫黄离，一行白露上青天的黄离。”黄离无语在聂小雨脑袋上敲了一下：“小翠只是我当时的化名，你个笨蛋。”
第二天一早，在河东的姬天行便传来了消息。
意图抓走唐子期的那六个人，被姬天行击杀一个，抓住了五个，无一漏网。
一夜之间，幻音坊的十二乐师便全部被龙舞卫的两员大将拿下，这本该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然而，当何方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反而却更加的凝重。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处理的太过顺利了？”陆书言一眼便看出了何方的疑虑。
何方点了点头：“十二乐师，是幻音坊的终极力量，肩负着保护幻音坊的重要责任。虽然天行和黄离两个人实力很强，但也不应该这么轻易的便拿下十二乐师。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我也想过，他们会不会根本不是十二乐师。但是根据黄离身边那个聂小雨所说，他们的确就是十二乐师，也确实是在修炼幻音坊的幻音阵啊。”陆书言也奇怪的说道。
“十二乐师，本就是代代传承的。如果说，这真的是一个幻音坊已经布局了多年的阴谋，那他们大可以培养出新的十二乐师，来迷惑外界的眼光。而真正实力强大的十二乐师，并不是他们十二个。”
“而是上一代！”陆书言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