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镇子上谁不知道他们已经是公开的关系了。
也就是一张结婚证。
那个老女人不离婚，她怎么结婚？
要不然他们早就名正言顺了。
她也听明白了，这是林永强的大女儿，在燕城上大学的女儿，估计是为了前天她妈来闹的事回来了。
那又怎样？
在这个镇上谁能拿她怎么样？
这一间工厂解决多少就业？每年纳税多少！
连镇长都要让她三分。
还怕你一个从小就被送走的不成？
“你们有孩子？”
林萍不会被她激怒的。
“是啊，我们的儿子都10岁了，是你妈生不出儿子，还霸着你爸不撒手。”
女人得意起来。
林萍点头，这很好。
一对男盗女娼，你们就再蹦跶两天吧。
“我妈怎么摔倒的？”
林萍再次问林爸爸。
“这要问她教育出来的好孩子，大年三十来找我闹事，我本来是要揍她的，是你妈非要拦着，她自己活该。”
林永强说得感觉就是如果再发生一次，还是会打林霞还是会摔倒林妈妈。
没有丝毫悔意。
“林永强，你爱过我妈吗？”林萍最后这句话问得比较感性。
她除了要给妈妈在经济上要回一个公道，还要在感情上给妈妈一个交代。
“这…”林永强也着实没想到，本来以为大女儿来势汹汹又会是大吵一架，大闹一场。
那样他是不怕的。
这些年在这个镇子上他怕过谁。
“爱过她，心生厌倦了，以生不出儿子为借口，抛弃她还让她埋怨自己无能，对不对？”
林萍替林永强回答。
“因为你拿着她父母跟她断绝关系给她的钱去做生意开厂子，你抛弃她，却不能还钱给她，又不愿意分股份给她，就给她扣上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帽子，让她自责自怨，把一切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对不对？”
林萍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离婚？只是因为我妈不愿意离婚吗？你是怕她反抗，你怕一旦闹上法庭她要分你的财产，对不对？你一边拿着本该属于她的钱挥霍，一边跟外面的女人厮混生子，你享着齐人之福。只是，你太贪得无厌了，她只剩三间破房子了，那是她这一生的归宿，你还要夺走一半，你想逼迫她自己退出，你如意算盘打错了，她还有女儿，她的孩子不会坐视不管。林永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林萍说完就要转身往外走。
“林…萍…”
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被触动了，林永强在背后喊林萍。
这是林萍有记忆的印象里第一次听到父亲叫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停下脚步。
一刻也没有停留。
他不配叫她的名字。
林萍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等林爸爸和那个女人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驾车而去。
留下林爸爸和那个女人看着林萍的车尾，久久没有动弹。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没有硝烟的战争吧。
真正的高手打架是这样的，不是林霞那样的。
那样只能抒发情绪不能解决问题。
林萍把车开远，停在路边，她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掏出兜里的手机，关上录音模式。
林萍没有回医院，直接去了镇上的一家律师事务所，说是律师事务所，其实就是一个门脸房，门框上钉着一个牌匾。
门上贴着放假通知，初七才上班，连个电话都没有留。
可是，林萍不想等，她一天都不能再拖。
她要拿回属于妈妈的公道，越早越好。
何况，她也没有时间拖下去。
林萍去隔壁镇政府，政府大院的铁门紧闭，传达室一位大爷正在看电视，看到林萍，出来问：
“姑娘，你有事吗？”
“大爷，什么时候上班？”
林萍都不知道问谁什么时候上班，只能笼统地问一句。
在燕城，这样的事委托给律师就可以了。
在这个镇上，没有律师，还能找谁，她也不知道。
“都放假啦，初七再来吧。”
大爷回答的倒是明确，“都放假了”。
“有急事怎么办？”
林萍不甘心。
“那就去镇长家吧，就住在这后面，那儿…”
大爷用手指着大院旁边的一个家属楼说。
“几楼啊大爷？”
林萍再问。
“你去那边门卫就告诉你了。”
大爷说完就关上了窗户。
门卫会告诉镇长的家住哪里？
林萍带着疑问，去试试。
什么门卫？
就是一个两单元的楼，没有小区，没有任何围挡。楼是临街的，楼梯入口在里面，要想上楼必须从两个单元之间的门洞进去。
门洞里面坐着一个大爷，这就是所谓的门卫。
只是，这个大爷的待遇不比政府大院的大爷，没有门卫室，窝在一个沙发上，裹着大衣，在听广播。
看林萍过来，问道：
“你找谁？”
“我找镇长。”
林萍也不拐弯抹角。
“改天再来吧，他一早回娘家走亲戚了，还没回来。”
真的一问就说，没有搪塞没有推诿。
“哦。”
反倒是这句话让林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等着？还是明天再来？
等着，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再来，也不知道人家在不在家。
犹豫间，一辆浑身是泥，破旧不堪的轿车停在了这个门洞旁边。
“喏，回来了。”
大爷冲那辆车努努长着山羊胡的嘴。
“谢谢大爷。”
林萍真没想到，真的会告诉，一点不打马虎。
林萍谢过大爷就往车旁走，车前后门同时打开，前面下来一个矮胖的男子，脸色黝黑，肚子腆着。
后面下来一个女人抱着孩子。
“您好，您是镇长吗？”
林萍上前客气地问道。
“嗯？怎么啦？”
那男子一张嘴就能听出来年龄不大。
“是这样，我要诉讼离婚，请问春节期间有人值班吧？可以先受理吗？”
林萍说。
“离婚？谁离婚？大过年的。你离婚？跟这个镇上的人？谁呀？”
原来镇长是个八卦。
也难怪。
那林萍一看就不是这镇上的人。
这个镇上谁娶过这样的媳妇，他一镇之长竟然不知道？
“这不重要。关键是春节期间办不办公？至少有没有人值班？”
林萍突然对这个镇长没有了信任。
她不想在事情没有明确答复之前和盘托出自己的全部。
这个镇子太小了。
“没有。你说这大过年的我找谁值？谁愿意？再说，离婚也不是什么人命关天大事，再等几天吧，初七就上班了。”
说完，那个男人拿着手包，推着肚子往门洞走去。
林萍这才见识了，真正的推诿在这儿呢。
怎么办？
林萍真的不想再等。
她也不想为这事再回来。
先不说工作多忙。
这个地方她更愿意放在想象里。
林萍坐回车里，一股无力感围绕着她。
突然，她想到了关志杰。
关志杰不是在渭北吗？
他有办法吗？
找个人说说也是好的，太郁闷了。
林萍心想。
于是，她拨通了关志杰的电话。
“喂。”林萍刚喂一声。
就听见关志杰兴奋地说：
“林萍，真的是你吗？你在哪里？”
“我在沙坪镇。”
林萍也不想迂回。
“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在沙坪镇哪里我去找你。”
这句话就说明关志杰春节也没回老家。
“我遇到了一些困难，想看你有没有办法。我对这里实在太不熟悉了”
林萍最后一句是小声嘟囔的。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的。”
关志杰一点都不敷衍。
“见面说吧。今天下午我还有事，明天我去找你。”
电话里实在说不清楚。
“你发我地址，我去找你。”
关志杰不想林萍跑来跑去。
“好。”
林萍突然就没有跟关志杰客气了，她也想多在家待一待，毕竟这一走，还不是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虽然她回避这里，但是，萦绕在她脑海里的满满的都是儿时模糊的记忆。
她给关志杰发了一个位置，
“明天见面详聊。”
又说道。
“你家吗？就是这儿？我的一块地就在你家旁边。这个镇子我去过。”
关志杰看到地址就给林萍发来消息。
好吧，但愿关志杰能有串上线的人。
她手握证据，不需要特殊照顾，只是想找有关部门早点受理，她们娘仨早点离开这里。
于工作，她和妹妹都不能拖下去。
于情感，她和妹妹、妈妈都希望早点了结这件事。
如果关志杰真能推动一下，早点结束这一切她也早点无牵挂。
一路思索，没多久就回到了医院，妈妈已经做完了全身检查，回到病房等结果。
看见林萍回来，她赶紧坐起来问道：
“萍儿，没事吧？”
林萍一改无奈的神情，笑着说：
“妈，能有什么事？他们还能吃了我？您看我不好好的嘛。放心吧，没事，您就等着结果就行了。”
林萍说着就坐到妈妈床前。
林妈妈真的上下打量了林萍一个遍，确定女儿没有异样，才说道：
“那就好。”
林妈妈这才放心了。
“姐，怎么样？你见到他们了？”
林霞在一旁也着急地问她想知道姐姐用了什么办法。
“见到了。我去他家里了。问了他几个问题。”
林萍跟林霞说。也是跟妈妈说。
“问问题？你问他们什么问题？”
林霞不明白，不是去打架吗？
“答案都在这里。”
林萍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确定几个证据，把属于妈妈的东西拿回来。”
林萍胸有成竹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
林霞和妈妈都明白了。
只是她们不知道林萍刚经历了什么叫“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