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秋月神色平静,但那种平静背后却藏着一丝深沉的激动与紧张,她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洛豪会问出这一句,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斟酌措辞,随后才轻声开口,
“前辈,根据我的推演和这些年来的观察,我发现海岬之中其实隐藏着数不尽的潮汐流,这些潮汐流彼此交织,如同天地呼吸的脉络一般,日夜不停地流转变化。若能掌控其中任何一条潮汐流的运行规律,便等同于摸到了仙阵的一角,从而找到阵法的一道‘阵门’。而只要能触摸到那道阵门,就有可能窥见海岬仙阵的真正面貌,乃至找到离开的契机。”
说到这里,她目光坚定,声音也随之低沉而笃定,
“我知道,想离开海岬这片禁地谈何容易,但这潮汐流,是唯一能看见希望的地方。”
洛豪微微眯起眼,沉声问了出来,
“那你呢?既然知道这一点,是否已经掌握了某一条潮汐流的规律?”
骆秋月神色一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前辈,高谈容易,实证太难。潮汐流看似在变,实则在恒,每一次流动都受仙阵中无形法则所牵引,连灵识都无法完全追踪。我虽然花了十几年苦功,日夜守在潮汐交汇处推演,但到现在……仍旧没能真正找出其中一条的完整规律。”
她抬头看向洛豪,目光坦荡而无愧,
“依我所测,就算是再有天赋、再有耐心之人,也要至少五十年至一百年才能理清一条潮汐流的全部运转轨迹。这还只是‘理清’,至于从中找到阵门的规律,或许还需要更久的时间。”
洛豪眉头紧锁,沉默片刻,他并不怀疑骆秋月的话,以骆秋月七级阵法宗师的水准,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误判,她的神识敏锐、心性冷静,若连她都推不出潮汐流的规律,那说明此阵确实复杂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可洛豪心中同样清楚,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让他在这片死寂的海岬岛上待上几十年,只为等一个模糊不清的阵门显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他心中暗自推演,就算凭“混沌万物决”的推演能力,再加上自己远超同境的神识,也不过能将那漫长的时间缩短一半,二三十年——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次长修,但对他而言,那就是数不尽的浪费与停滞,他绝不会为一丝模糊的希望在此蹉跎数十载。
骆秋月见洛豪沉默,神情微变,却并未慌乱,她轻轻一笑,声音缓缓道出,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洛前辈,不必忧虑。虽然我还没有推演出潮汐流的完整规律,但我敢肯定,海岬岛上已经有人找到了。”
洛豪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电,声音低沉而有力,
“谁?”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语气中不仅有震惊,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他知道骆秋月绝不会无的放矢,若真有人在这片禁地中掌握了潮汐流的规律,那就意味着——离开的希望,近在眼前。
骆秋月听到洛豪那一句冷厉而急切的“谁?”,心中顿时一紧,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看似沉稳如山的化仙前辈,此刻心底的迫切之意竟比她更浓,她轻轻吸了口气,知道再隐瞒已无意义,便沉声开口,
“前辈,我知道您迫切想要离开海岬,其实晚辈也是一样。既然到了此刻,晚辈也不必再有所保留。那两人,正是一直在坊市里游走谋生的胥家兄弟——胥峰意与胥峰吟。”
洛豪微微一怔,这两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应该只是坊市中一些修为平平的筑鼎修士,毫无出众之处,骆秋月继续开口,
“那两兄弟在坊市中行事极为低调,常以贩卖些海岬残藻、炼制简易灵阵为生,看似微不足道,其实深藏不露。晚辈在坊市中多次与他们交谈过,察觉出他们对海岬之阵的了解远超常人。尤其是胥峰吟,对潮汐变化的敏感几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每逢潮汐翻转,他总会在坊市外围徘徊,闭目静听海声,似乎在捕捉某种节律。后来我留意观察,发现他每次停留的方位,竟与海岬岛阵法节点有微妙的契合。”
骆秋月说到这里,神情愈发郑重,
“我怀疑,那两兄弟已经掌握了至少一条潮汐流的运转规律。若是换成别的修士,我绝不会轻信,但那两人行事谨慎,从不炫耀,却能在坊市存活数十年不死,足以说明他们身上另有秘密。”
她的声音略微低了几分,
“其实我曾经起过与他们合作的念头,可惜他们的修为实在太低,只是筑鼎初中期,根本无法抵御岬识藻侵袭。若他们贸然靠近潮汐流,恐怕早已神魂俱灭。正因如此,我才一直犹豫不决。”
说到这里,她目光微闪,继续补充,
“如今想来,他们之所以没有主动找上我,恐怕正是因为他们在等更强的修士出现。前辈发布的寻求合作的公告一出,我便断定,那两人定然有所动作。他们没立即上门,只怕是在暗中观察时机。”
她顿了顿,语气笃定,
“我敢肯定,只要前辈一回到海岬城,胥家兄弟必定会第一时间出现,亲自登门寻求合作。上次他们见有人胆敢闯入前辈留下的府邸,我猜他们多半以为前辈已……遭遇不测。”
“有人闯我府邸?”
洛豪声音陡然低沉,眸光一冷,仿佛一道刀光闪过,语气中杀意一闪即逝。
骆秋月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那股气势压得一阵心悸,她连忙回应,
“是,不过那名修士已被前辈布下的防护阵法当场绞杀,尸骨无存——”
话音未落,洛豪的身影已经一晃,如同一缕淡烟般从原地消失,连空气都被撕开一道细微的震荡痕迹,只留下一缕灵气波纹在原地回荡。
骆秋月心头一惊,连忙祭出飞梭紧追而去,她知道洛豪动怒了,也明白此事绝非小事,若有人胆敢擅闯洛豪的居所,那必定是极大的挑衅。
与此同时,海岬城上空,一道灵光撕破云层,洛豪已如流星般坠落,阵法外的灵光闪烁间,他看见自己的府邸仍旧被阵法笼罩,只是外层气息略有波动,显然防御阵法曾经启动过。
此时,一名筑鼎中期的修士正恭敬地站在阵法外,身姿挺直,神情谦卑,朗声开口,
“两位仙子,我家府主在城中设下拍卖大会,特请二位仙子赏脸前往。”
府内传来一声清冷淡然的女声,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
“我们不去了,多谢你家府主的好意,请回吧。”
那声音正是寒冰茹,她语气淡漠如霜雪,却蕴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那名筑鼎中期的修士仍旧恭恭敬敬地立在阵法之外,脸上堆着小心而讨好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继续开口,
“我家府主还特意设下灵果宴,邀请两位仙子前去赏光。那灵果皆是从海岬深处采摘的灵藤结实,极为珍稀,不仅可增进修为,还有温养神魂的奇效。若两位仙子赏脸赴宴,必然是蓬荜生辉。若两位仙子执意不去……小人回去也实在不好向府主交代……”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两张红色请帖高高举起,那请帖灵光流转,显然是以特殊灵墨书成,带着淡淡的香气,刻意显出一派“高贵”与“诚意”的姿态。
然而阵法内依旧寂静无声,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响起,寒冰茹才缓缓走出阵门,她一袭青衣,面若冰雪,姿容如梦,那名筑鼎修士一见她现身,眼神瞬间一亮,心头更是狂跳不已,几乎要把那笑容堆到了极致。
他本以为这代表自己的劝说奏效,心中暗喜,正要再开口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如寒铁般冷彻骨髓的声音——
“既然你回去不好交代,那就——不用回去了。”
声音如冰刀划过,带着森寒的杀意,令空气都为之一凝,那名筑鼎修士脸色骤变,还未来得及抬头,那股庞大的真元威压便轰然而至。
只见虚空一震,一只由浓厚真元凝成的巨掌从天而降,光华流转,威势惊人,那名筑鼎修士心胆俱裂,几乎是瞬间魂飞魄散,口中刚发出半声“前——”字,整个人便被那真元巨掌直接拍中。
“轰——”
一声闷响,那名筑鼎修士的身体一并化为齑粉,神魂也未及逃脱,便在空气中化作一缕灰雾,被风轻轻卷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天地间只余淡淡血腥气息与灵气波动的余韵,静得可怕。
寒冰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中是掩不住的欢喜与释然,
“你回来了。”
虽然她早已相信洛豪不会出事,可是整整十天音讯全无,她终究还是无法彻底安心,此刻见他平安归来,所有的担忧都化作温柔的笑容。
“洛大哥,你回来了!”
孔灵涵也欢呼着从院中跑了出来,眼神明亮,脸上带着兴奋与轻松。
洛豪伸手拉住寒冰茹的手,微微一笑,
“嗯,我回来了,我们进去再说吧。”
他的语气平静而笃定,眼底却闪烁着压抑的杀意,那名修士虽然已经灰飞烟灭,但洛豪心里很清楚,派出此人的所谓“府主”,才是背后真正的挑衅者。
孔灵涵却忍不住一边走一边抱怨,
“洛大哥,你不知道,这两天那些人实在烦得要命。那什么府主啊,前天派人来一次,昨天又来一次,今天居然还来!不是说什么拍卖大会,就是灵果宴,天天换着法子来叨扰。要不是看他人多势众,我早就轰走他们了!”
寒冰茹听了轻轻叹息,却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洛豪的手,洛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那府主……”
他心中暗暗思索,
“看来是个自以为聪明的人物。用这种看似温和的试探之法,既想摸清我的底细,又想借‘宴请’之名施压,以为我会顾念面子而不发作。”
他心中冷哼,
“若他真以为自己是个好说话的软柿子,那可真是瞎了眼。这个地方,弱肉强食,根本没有‘道理’二字可言。若自己不是能斩杀宓火星的化仙修士,他恐怕早已不费言辞,直接派人上门抓人夺宝了。如今却玩起这种虚伪手段,只是因为他忌惮自己的实力罢了。”
想到这里,洛豪心头的杀意愈发浓烈。
远处,围观的修士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空气似乎凝结成一层寒意,连灵气的波动都变得迟滞,刚才那一幕,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洛豪只是淡淡一句话,便让那筑鼎修士连逃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化作一缕血雾,连神魂都未能逸散,那种手段、那种果断,让所有人心头都不由得一阵发凉。
“这洛豪……也太狠了吧。”
“是啊,那修士只是个传话的下人,连个威胁都算不上,就被拍成灰了。”
“这就是化仙修士的手段啊,一念之间,生死不由己。”
“哼,不过那府主这下怕是要遭殃了。真以为自己在海岬城混久了,就能随意挑衅一个能斩宓火星的狠人?”
低声议论此起彼伏,不少人脸上浮现出惶恐之色,更有谨慎之人,已经悄然后退,连神识都不敢外放,唯恐被洛豪察觉,殃及池鱼,毕竟这样一个一言不合就出手斩人的杀神,谁敢在他眼前多停留片刻?
但与此同时,也有人心底暗暗浮现出几分幸灾乐祸的快意,那位府主——化仙初期巅峰的瞿临毕,在海岬城中横行多年,仗着修为与手段,不知压了多少人头,如今终于要踢到铁板了。
“呵,瞿临毕那老狐狸,这次怕是要栽。”
“听说他还在外面设宴邀洛豪?真是嫌命长。”
“洛前辈能从海岬中活着回来,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瞿临毕要是聪明,就该现在跑路,否则……”
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
而洛豪此刻神情冷淡,仿佛根本没将刚才那条性命放在心上,他只是转身,低声吩咐了寒冰茹与孔灵涵几句,让她们先回屋中修炼,不必理会外界纷扰,两人都明白洛豪心中有怒火未消,便也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退下。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灵光在天边一闪,一道肥硕的遁影从远处疾驰而来,那遁光稳稳落在洛豪府邸外,一股庞大但刻意收敛的化仙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来人身穿一件镶金绣纹的青袍,肚腹圆鼓,脸色白得近乎油光发亮,双目细长如缝,嘴角堆着一抹极为谄媚的笑意,那笑意乍看温和,细看却带着一种市侩般的油滑,他一现身,便连忙上前两步,微微躬身,笑眯眯地拱手开口,
“哈哈,果然是洛兄!久仰大名久矣,今日能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语气热络,面上堆满了笑,却让人感到一丝虚伪的油腻,接着他继续开口,语气中还带着刻意的恭敬,
“在下瞿临毕,冒昧打扰,还望洛兄海涵。今日特意设下灵果宴,取的是岛心灵藤所结的青霞灵果,又备了些灵酒,想请洛兄移步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