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的烛火被夜风掀得摇曳不定,案上摊着几张画满毒人轮廓的草图,杨延昭的手指重重点在 “毒人甲胄缝隙” 的标记上,语气凝重:“钝器砸击虽能震伤毒人内里,但弟兄们必须贴到近前 —— 昨天试练时,三个士兵围殴一个毒人,还是被它指甲刮中两人,当场毒发身亡。这战损太大,耗不起。”
李星群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案上的火油瓶被他推到一边:“火攻更行不通。田虎现在扎营在黑风岭的密林中,草木干燥却都是陡坡,火一烧起来,说不定先把咱们的冲锋队困住。” 帐内众人都沉默了 —— 连续两日苦思破敌之法,却始终找不到稳妥的路子,连最沉稳的李助都皱着眉,反复翻看着之前的战报。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李星群的师爷汪辉祖端着一盏冷茶走进来。他刚从光州处理完粮草调度赶回,听闻帐内议事,便径直走了进来:“大人、杨大帅,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汪先生但说无妨。” 李星群抬了抬手。汪辉祖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吏,不仅精通民政,上次光州城外观察陈安时,就曾凭借细节识破诈降,向来心思缜密。
汪辉祖走到案前,指着草图上毒人的脖颈处:“上次王统领追击史定时,属下在阵后看得清楚 —— 那些毒人冲锋时,总会时不时回头看田虎阵中一个举着青铜铃铛的人。铃铛一响,毒人就会改变方向;后来那人被流箭擦伤退到阵后,毒人顿时就乱了阵脚,甚至误伤了自己人。”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毒人虽是刀枪不入的死物,却得靠人操控。咱们与其跟这些没有痛觉的怪物死拼,不如直接除掉操控它们的人 —— 没了指挥,毒人就是一堆任人宰割的废铁!”
帐内猛地一静,杨延昭猛地直起身:“你说的是真的?有把握确定操控者的位置?”
“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汪辉祖肯定道,“那操控者身边总跟着四个持盾护卫,身上穿的是不同于田虎士兵的青色锦袍,很好辨认。而且每次毒人出战前,他都会先摇响三次铃铛,这是信号!”
李星群眼中突然亮起光芒,他拍了拍案桌:“踏破铁鞋无觅处!汪先生这话点醒我了 —— 狄苍大人派来的援军里,正好有合适的人选!”
杨延昭急忙追问:“是谁?竟有把握在乱军中除掉操控者?”
“清风寨寨主花荣!” 李星群笑着解释,“杨大帅别误会,清风寨不是绿林匪寨,是北疆边境的军寨 —— 当年辽人频繁袭扰,朝廷便让花荣在此屯兵设防,他手下的弟兄都是擅长奔袭和箭术的精锐。花荣本人更是箭术通神,五十步外能射穿铜钱的方孔,百发百中!”
杨延昭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原来是花将军!我早听闻他‘小李广’的名号,只是从未见过。若有他出手,除掉操控者绝非难事!”
李星群立刻让人去请花荣,不多时,一个身着银甲、腰悬长弓的将领大步走进帐内。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背上箭囊里插着二十支雕翎箭,每支箭的箭镞都闪着寒光。“末将花荣,参见大帅、监军大人!”
“花将军不必多礼。” 李星群起身相迎,指着案上的地图,“请你来,是有一项极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 除掉田虎军中操控毒人的青袍人。” 他把汪辉祖观察到的细节一一告知,又补充道,“那青袍人身处田虎中军,周围有护卫和毒人层层保护,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
花荣闻言,非但没有犹豫,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监军大人放心!末将最擅长在乱军中取上将首级。只要能确定那青袍人的位置,末将有把握一箭射杀他!”
“好!” 杨延昭拍案叫好,随即沉声道,“但不能让你单独冒险。咱们得制定个周密的计划,把操控者引到你的射程之内。”
李助立刻上前,用炭笔在地图上画出三道线:“第一步,明日清晨,让邓雨薇和杨洋各带一千步兵,从正面搦战,故意示弱,引诱田虎派出毒人冲锋 —— 只有毒人出战,操控者才会到中军前沿摇铃指挥。”
“第二步,” 李星群接着道,“等毒人冲出来后,杨大帅亲自率领玄甲卫从左翼冲锋,不用硬拼,只需要把田虎的步兵牵制住,让中军的护卫分兵支援 —— 这样操控者身边的防御就会薄弱。”
花荣接口道:“末将带两百名弓箭手,提前潜伏在右翼的土坡后,那里距离田虎中军约莫八十步,正好在末将的射程之内。只要操控者露面摇铃,末将立刻放箭!”
“还有最关键的一步。” 汪辉祖补充道,“属下让人做几面和操控者一样的青铜铃铛模型,让几个斥候伪装成田虎的士兵,在阵外假意摇铃 —— 这样既能扰乱毒人的判断,也能迫使真操控者不得不亲自出面校正指挥,暴露位置。”
杨延昭仔细看着地图,沉吟片刻:“若田虎识破计谋,不肯派出毒人怎么办?”
“他一定会派。” 李星群胸有成竹,“田虎刚打赢一场胜仗,又定下了总攻的主意,咱们主动示弱搦战,他绝不会放过这个‘一举剿灭’咱们的机会。而且毒人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杀器,必然会用它来撕开咱们的防线。”
花荣走到帐外,抬头看了看夜空,月光正好,风力也不大 —— 正是射箭的好天气。他从背上取下长弓,拉了拉弓弦,发出 “嗡” 的一声清响:“末将这就去准备,明日定要让那操控者有来无回!”
帐内的烛火依旧摇曳,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闷。众人看着地图上的计划,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信心。李星群走到案前,拿起那盏冷茶一饮而尽 ——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他心中的火焰。王戈的仇,一千骑兵的恨,明天,该开始讨还了。
而此时的田虎大营,庆功的喧闹还未散去。蓝淋的随从们正围着抢来的金银珠宝互相争执,蓝淋本人则在帐内搂着女子饮酒作乐。乔道清站在帐外,望着启军大营的方向,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 他只当是自己太过谨慎,却不知,一场针对毒人命脉的杀局,已在夜色中悄然布下。
一、毒人破阵 正面鏖战
天刚蒙蒙亮,黑风岭方向就传来震天的鼓声。杨延昭站在营门的望楼上,远远看见田虎的军队像潮水般涌来,最前排的毒人青黑皮肤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发颤。
“举盾!列阵!” 杨延昭厉声下令。启军士兵立刻举起盾牌,组成三道密集的盾墙,长矛从盾缝中伸出,直指前方。可还没等他们站稳,毒人已冲到近前 —— 这些怪物单手抓住盾牌,竟硬生生将厚重的橡木盾掀飞,后面的士兵躲闪不及,被毒人一把抓住,当场捏断了脖颈。
“杀!” 杨延昭抽出佩剑,亲自率军冲上前。玄甲卫的重骑兵紧随其后,马槊狠狠砸向毒人的胸口,“嘭” 的闷响此起彼伏。可毒人只是晃了晃,反手就抓住马槊,将骑兵连人带马拽倒在地。盾墙很快被撕开一道缺口,田虎的步兵趁机涌入,启军的阵脚瞬间岌岌可危。
“顶住!都给我顶住!” 杨延昭挥剑砍倒一个冲上来的敌兵,手臂却被毒人的指甲划中,鲜血瞬间渗出 —— 他赶紧用布带缠住伤口,不敢有半分松懈。正面战场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士兵的惨叫声混在一起,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而在战场右侧的密林里,李星群正猫着腰,与花荣及两百名弓箭手潜伏在土坡后。他透过枝叶的缝隙,紧盯着田虎中军的方向 —— 那里插着一面黑色大旗,旗下围着五百名持盾护卫,几个穿青袍的南疆人正站在中间,手里举着青铜铃铛,时不时摇响一下,远处的毒人便随之调整冲锋方向。
“操控者就在那里。” 李星群低声对花荣道,“那几个青袍人里,最胖的就是蓝淋。护卫太多,硬冲不行,得等机会。”
花荣点点头,弓弦早已拉满,箭头对准了护卫的缝隙:“等正面战场再乱些,咱们借着烟雾冲过去。” 他话音刚落,就见田虎的中军突然一阵骚动,一个穿红色劲装的女子翻身上马,手里拎着一袋鹅卵石,朝着启军的左翼掷去 —— 飞石精准地砸中几个弓箭手,当场脑浆迸裂。
“是田虎的女将石玉!” 旁边的斥候低声道,“她最擅长飞石,百发百中!”
李星群皱起眉:“这女人碍事。花荣,你先解决她,不然咱们冲过去时,肯定要被飞石盯上。”
花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调整箭尖角度,趁着石玉再次弯腰拾石的瞬间,猛地松开弓弦 —— 雕翎箭像一道流星,直奔石玉的手腕!石玉察觉不对,急忙侧身,箭擦着她的小臂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有人放冷箭!” 石玉厉声喝道,抬手将一块鹅卵石掷向土坡方向。“嘭” 的一声,鹅卵石砸在树干上,碎屑四溅。护卫们立刻举起盾牌,朝着密林方向警惕地望去。
“暴露了!冲!” 李星群当机立断,拔出软剑,率先从土坡后冲出。两百名弓箭手紧随其后,一边放箭压制护卫,一边朝着中军猛冲。
石玉见状,冷笑一声,接连掷出鹅卵石 —— 飞石速度极快,又准又狠,几个弓箭手来不及躲闪,被砸中胸口,口吐鲜血倒地。“想偷袭?没那么容易!” 她催马迎上来,手里的鹅卵石像雨点般掷出,逼得李星群等人不得不举盾防御。
“拦住她!” 李星群对身边的邓雨薇道。邓雨薇立刻拍马挺枪,朝着石玉冲去:“女贼休狂!吃我一枪!” 石玉侧身避开长枪,反手一块飞石砸向邓雨薇的面门,邓雨薇急忙低头,飞石擦着头盔飞过,将头盔上的红缨砸断。
就在两人缠斗的间隙,花荣已带着弓箭手冲到护卫阵前。他一箭射穿一个护卫的喉咙,又转身搭箭,对准了正在摇铃的蓝淋:“蓝淋受死!” 可还没等他放箭,两个青袍人突然挡在蓝淋身前,手里的铃铛猛地摇响 —— 远处的几个毒人竟放弃正面冲锋,转头朝着花荣等人扑来!
“不好!” 李星群见状,立刻挥剑砍向最近的毒人。软剑砍在毒人身上,只留下一道白痕,毒人反手一拳砸来,李星群急忙躲闪,拳风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带着刺鼻的腥臭味。
“用钝器!” 李星群大喊。弓箭手们立刻放下弓箭,抄起随身携带的短锤,朝着毒人的脑袋砸去。“嘭嘭” 几声,毒人被砸得连连后退,却依旧没有倒下。就在这时,花荣终于找到机会,一箭射穿了一个青袍人的胸膛 —— 那青袍人倒在地上,手里的铃铛 “当啷” 落地,远处的几个毒人顿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杀蓝淋!” 李星群抓住机会,纵身跃起,软剑直刺蓝淋的咽喉。蓝淋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却被花荣射出的第二支箭钉在地上。“不!我是永乐帝的人!你们敢杀我……” 蓝淋的惨叫声还没说完,李星群的软剑已刺穿了他的心脏。
随着蓝淋和几个青袍人倒地,所有的毒人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扑通扑通” 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李星群立刻让人举起启军的大旗,朝着战场大喊:“毒人已破!田虎败了!”
这声呼喊像惊雷般在战场上炸开。田虎的士兵们回头一看,见中军的青袍人都已被杀,毒人尽数倒地,顿时慌了神 —— 他们之所以敢冲锋,全靠毒人在前开路,如今毒人失效,启军的反扑瞬间凶猛起来。
“撤!快撤!” 田虎在亲兵的护卫下,看着混乱的队伍,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石玉见大势已去,虚晃一招逼退邓雨薇,也跟着撤退的队伍逃离了战场。
杨延昭见状,立刻下令追击:“别放跑田虎!” 启军士兵士气大振,朝着撤退的敌兵猛追,斩杀了不少落单的士兵。可田虎的主力撤退得极有章法,很快就退到了黑风岭深处,启军追了一阵,怕有埋伏,便停了下来。
夕阳西下时,战场终于平静下来。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统计伤亡。杨延昭走到李星群身边,看着满地的毒人和尸体,松了口气:“终于打赢了。只是可惜,这一仗双方都打得太有次序,没能斩杀田虎麾下的大将。”
李星群点点头 —— 正面战场双方僵持,奇袭又主要针对操控者,确实没有斩将的记录。他看着远处的黑风岭,眉头又皱了起来:“田虎只是暂时撤退,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咱们的兵力损失不小,得请狄苍大人再派些武将过来支援。”
回到帅帐后,李星群立刻铺开纸笔,亲自写了一封书信:“狄枢密台鉴:光州之战已胜,田虎遁走黑风岭,然我军伤亡逾三千,武将虽无折损,却显捉襟见肘。田虎贼心不死,恐再纠集兵力来犯,恳请速派得力武将率军来援,以固光州防线……”
写完后,他将书信交给斥候:“连夜送往开封,务必亲手交给狄苍大人。” 斥候领命而去,帐内的烛火映着李星群的脸,他知道,这场与田虎的较量,还远未结束。但至少这一战,他们击败了方腊,为死去的王戈和一千骑兵,报了血仇。
营外,士兵们正在掩埋尸体,擦拭兵器。虽然疲惫,每个人的脸上却都带着胜利的笑容 —— 毒人这个最大的威胁已被破除,接下来的仗,他们更有信心了。而黑风岭深处的临时营寨里,田虎看着帐内散落的兵符,狠狠一拳砸在案上,木案瞬间裂开一道缝隙:“李星群!此仇我必报!”
乔道清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臂,语气沉稳:“明公息怒。蓝淋已死,毒人尽失,咱们没了最得力的依仗,黑风岭地势虽险,却无粮草储备,久守必败。依属下之见,不如暂时退回庐州府 —— 那里是永乐帝的地界,既有粮草接济,又能就近向永乐帝求援,重新请调毒人和南疆术士。等准备充分,再图反攻不迟。”
田虎胸口起伏着,沉默良久,终于咬牙道:“好!就依军师之言!传我命令,连夜拔营,向庐州撤退!另外,备重礼和书信,派心腹送往方腊大营,就说我田虎愿归其麾下,恳请支援毒人与兵力,共灭启军!” 帐外的夜风卷着寒意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映着两人眼中的不甘与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