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伴随着一声长叹,嚎叫船长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在朦胧迷离的变换后,阿尔杰以随心所欲的状态再度出现在科瑞特的眼前。
“走之前,最后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不知为何,阿尔杰在说这一句话时,语气之中竟然带着几分乞求的意味。
而也就是这一瞬间,科瑞特仿佛看见了一个头发花白,已入耄耋之年的老人颤悠悠地坐在自己面前。
无论是身影还是声音,此时的阿尔杰都和一个再为普通的老人无异。
没有说话,科瑞特只是默默点点头,心中却惊起了阵阵波澜。
四百二十一年前,一户世代以渔业为生的人家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那是在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上,所以上面的所有人家都可以说是以渔业为生。
孩子是个男孩,在这种急需劳动力的环境下,一个男孩的诞生对这个家庭来说意义非凡。
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男孩很快就到了要接受教育的年龄。
但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这些文化教育被视作无用的垃圾,岛上的人们认为孩子们要接受的教育就是该如何更好的保持现状,也就是传授他们该如何捕鱼等后续步骤。
仅此而已。
刚接触到这一手艺的男孩十分兴奋,因为本就是充满好奇精力十足的年纪,再加上男孩似乎有所天赋,他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这一生存的计俩。
其实从很早之前,父母俩就认为男孩一定是个鬼马(他们那里的土话,形容一个人很聪明但是有些调皮)的人。
而这一想法要从男孩生下来起说起来,相比同龄人,男孩更早学会开口,包括走路奔跑等一系列婴孩成长过程必备的事情。
不仅如此,在很多时候,男孩总是能提出非常多灵精的想法,虽然有些稀奇古怪,但或多或少都帮上了忙。
所以当然这一次在看见男孩十分熟练地掌握这一技艺时,父母两人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父亲更是在第二天就带着男孩一同出了门,要知道,那时候男孩不过只有八岁!
不过碍于年龄尚小,再加上在海岛上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补充,男孩的身体还无法提供什么力气。
父亲这一行为也只是提前带他熟悉,以便以后能更快的为家里出一份力。
那是男孩第一次出海,而他也体验了一次完整的捕捞流程。
村里的老船头赤脚踩在礁石上,掏出口袋里晒干的红螺壳,朝着泛白的海平线吹响三声悠长的螺号。
女人们把捣碎的番薯渣撒向浪花,这是给海神的供品。
八岁的男孩把新编的棕榈叶护身符系在船头——去年一户人家的渔船触了暗礁,据说就是少了这道符。
在祭海结束后,趁着晨雾未散,四条渔船像黑背鸥般滑出,驶向悠扬的大海。
船队里的阿公眯眼盯着翻涌的银浪道。
“东边水纹发乌,是鲣鱼群过境。”
于是船队呈雁阵散开,女人们开始有节奏地敲击船帮,模仿虎鲸捕猎的声波——这是祖辈发现的秘技,受惊的鱼群会朝预设方向逃窜。
男孩看着父亲站在摇晃的船头,双臂肌肉虬结如老藤。
父亲身材虽然瘦小,但随着他猛吸一口气后,三十斤重的渔网赫然旋成浑圆,棕褐色网衣在空中绽开如云,沉水时激起环状涟漪。
青铜铃铛在水下叮咚作响,受惊的鲭鱼疯狂摆尾,却把鳃卡进越来越紧的网眼,这种由野生剑麻纤维编制的八卦网,其网眼能卡住三指宽的鱼头。
男孩趴在栏杆前,不过六米长的龙骨架渔船,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然成为吞食万物的怪物。
而父亲,也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巨人。
正午时刻,随着各个船上的船头发令,包括男孩父亲的其中几人,他们纷纷抓住扣在船上的捕网,在齐声的吆喝声下,那原先沉入海中的渔网渐渐被拉出了海面。
“大丰收,大丰收!”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男孩凭借着身形优势挤进了人群。
接受过相关教育的男孩很快便认出了躺在捕网里的是什么鱼。
起码百条手臂长的蓝鳍鲣鱼!
鱼尾拍打甲板发出闷响,鳞片在阳光下像撒了把碎银子。
“真是一次大丰收!”
父亲把手轻轻放在男孩头上,他十分清楚这一次回航后,他们一家可以分到比上次还多的鱼获了。
只不过男孩并没有想到这些,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竟默默产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这片海洋中有着这么多的鱼,那他有没有办法将它们全部占为己有呢。
就连男孩都被这一想法吓到了,他把这一想法深藏在心中,没有和任何人诉说。
捕鱼继续进行。
傍晚时分,男孩学着大人的模样用腐烂的藤壶肉作饵,在珊瑚礁缝隙幸运地叉到了一条红斑石斑,鱼血染红了他的绑腿。
深夜,女人们点燃浸过鲸脂的火把,趋光的鱿鱼群如幽灵般浮上水面,被竹篾编的灯笼网尽数兜住。
本已习惯早睡的男孩彻夜未睡。
第二天清晨,阳光还未灼烧海平面,湿冷的海风席卷着海浪拍打着船身。
经过一天一夜的捕捞,船队准备回航了。
在有经验的老船头的带领下,四艘渔船平安地回到了养育他们的小岛。
老船头剖开最大那条马鲛鱼,取出翡翠色的鱼胆供在神龛前。
男孩偷偷把一片鱼鳔塞进怀里——岛上传说这是避水法宝。
归航途中,他们遇见漂浮的巨型砗磲壳,阿公用鱼线量了量。
“能换三袋粗盐。”
有时会有船只路过小岛,上面的人们会拿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来同居民交易。
但没人敢碰,相传这种神物动了会招来海啸。
人们将头鱼献给了村长家的祠堂,将早已切割好的鱼肉晾晒在岸边,村里的孤寡老人可以随意自取,至于男孩,则是多带着两串小银鱼回了家。
母亲似乎又有了身孕。
在此之前,男孩还跟着父亲放生了误捕的玳瑁龟,他们相信这种行为可以摆脱来自大海的诅咒。
剧毒的狮子鱼则是被装进椰壳埋进了沙滩,防止岛上的野猫野狗误食。
他们一家也同样分到了罕见的发光水母,将其晒干碾粉,可以制成一种治疗风湿的秘药。
直到将这些后续的事情做完,一次完整的捕捞才算结束。
关于这些,男孩还知道不少的内容。
比如人们根据月亮盈亏决定捕鱼区域。满月时鱼群躲深海,只在近海捞贝类。
台风季前停止捕捉怀孕的母鱼,用红珊瑚枝在海底做产房标记
每捕九网就休渔三日,让鱼群恢复元气
这些都是为了可持续的渔业发展需要。
或许男孩应该和他的父亲重复一样的人生,以捕鱼为生,然后结婚生子,学着和父亲一样教导着自己的孩子。
直到十二年后的一次出海,男孩的人生轨迹也是在那一天完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