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万行点头道:“有一点你说对了——当时雷九玄在给我们来信时,并没有提任何条件。”
“所以确实可以看成,铜城是雷九玄无条件送给我们的。”
闻言,皇甫杰越发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在他看来,像铜城和红铜郡这样的宝地,雷九玄没理由平白送给其它势力才对。更别说就之前他们白爪门和三蛟会的关系,可远远谈不上多友好!
而以十二盟在三蛟会内乱中,大败亏输的结果来看,皇甫杰绝不相信,雷九玄是因为已经没有余力拿下铜城,才将铜城让给他们的。
邱万行沉吟道:“关于雷九玄这么做的原因,门主和老夫也曾经思考过,但最终也并未能得到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答案。”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得到铜城和红铜郡,对本门的生存和发展极其重要!”
“所以哪怕明知道占据铜城,可能会中雷九玄的某种计谋,门主和老夫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占据此地!”
皇甫杰听的暗暗震撼——当初占据铜城时,他光为本门的胜利而兴奋了,却没想到在这场胜利的背后,竟还有诸多隐秘和思量在里面!
想了想,皇甫杰问起了到现在也还没解决的那个问题:“那么雷九玄为何会觉得,本门一定会答应他提的要求?”
邱万行的讲解和揭秘,让皇甫杰领悟到了不少,先前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但是在想明白一些事情的同时,似乎他的脑子里,却冒出了更多的问题。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混乱,有种似悟非悟的感觉。
但他隐隐明白的一点是,今天师父和副门主将自己和胡烈喊过来,明显有提点他们两人的意思!
所以他并没有客气,直接问出了他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
邱万行却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向照古今。
然而照古今却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杰儿,你觉得本门的处境如何?”
本门的处境?
师父突然这么问,肯定不是毫无缘故的,多半和刚才自己问的问题有所关联,但是这两个问题的关联在哪里?
皇甫杰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却没有得出让他满意的答案。所以他觉得先抛开这个问题不管,还是先回答师父提出的问题。
他沉吟道:“如果是在夺取红铜郡之前,本门的处境并不算好,周围要么是我们的死敌,要么是潜在的敌人,同时我们还被困在绵川郡的茫茫大山中。”
“不过绵川郡虽然贫瘠,却也易守难攻,这也是本门为何能在群敌环伺的情况,得以存在数百年的缘故!”
“而在夺取红铜郡后,红铜郡是一片富饶之地,所以徒儿觉得,本门将会迎来巨大的发展!”
照古今等皇甫杰说完,才笑着道:“很好,师父原本还以为,你会说一些吹捧本门、华而不实的屁话,没想到你倒还实诚!”
照古今的笑骂让皇甫杰微微有些尴尬——如果这里光只有他和他师父两人,或者他师父没在这里,说不定他还真会这么说!
毕竟作为白爪门年轻一代的大弟子,他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挑剔本门的不是。
不过因为胡烈在这里,有着和对方较劲的心思,他自然不会一个劲说一些华而不实的虚话,那样说不定只会让副门主和左右护法看轻自己,而师父肯定也会不高兴。
现在看来,还果然是如此!
见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不禁让皇甫杰暗暗有些高兴。
就在他暗自兴奋之际,照古今再次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造成了本门的处境?”
对于这个问题,皇甫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那些自以为是、虚伪、假清高的所谓正道人士,排挤和打压本门,不想见到我们这些魔道壮大!”
对于皇甫杰的愤慨,照古今却毫无表示,而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魔道是什么?本门又为什么会被认为是魔道?”
照古今提的这两个问题,皇甫杰还真的从未想过。毕竟从他成为白爪门的弟子那天开始,他的身上就永远被打上了‘魔道贼子’、‘魔头’的标签。
不管他们有没有做过恶事,只要他们出现在那些自视为正道的江湖人面前,就会被他们敌视,乃至无缘无故被他们袭击!
当然,他们也差不多——如果遇到江湖正道,只要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
哪怕对方和自己毫无仇怨,但是只要知道对方是武林正道人士就够了!
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正道就应该仇视魔道,魔道就应该陷害正道!
但是就像师父问的——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为什么他们就要被归类于魔道?
此前皇甫杰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皱眉想了片刻,皇甫杰颇有些不确定道:“是因为本门的武功?”
他思来想去,最终能想到的,也只有大概是因为他们白爪门的不少武功,看起来比较偏激,才会被那些懦弱的所谓正道侠客所敌视。
照古今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继续问道:“那么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觉得的?”
闻言,皇甫杰当即有些激动道:“当然不是!”
“本门有些武功,看起来确实有些不走寻常路,但是武功的作用,不都是杀人吗?”
“难道看起来很邪恶、很诡异的武功杀人是杀人、是罪恶,那些看起来很华丽、很花哨的武功杀人就不是杀人?就不罪恶了?”
“而且本门除了一些比较偏激的武功以外,不也有不少和寻常武功差不多的?难道修炼那种武功,也能被归入魔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所有的门派,都是魔道门派!所有的武功,也都可以说是魔功!”
“所以说到底,还是那些所谓的正道门派太过虚伪!”
“他们就是见不得本门强大,才会把本门归入魔道,继而以此来排挤和打压我们!”
这番话似乎压积在皇甫杰的胸膛里许久了,他现在总算有机会一吐为快,所以他说话的语速很快,甚至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高昂。
等他把话说完,他的脸色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
照古今等皇甫杰把话说完,才微微点头道:“有一点你说对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武功,它的作用都是杀人。”
“正道和魔道的划分由来已久,久远在大梁朝之前便已经存在。”
“师父刚才问你这个问题,并非是真的要和你探讨,魔道和正道的划分是怎么来的,又或者本门为何会被划入魔道。”
“探讨这样的问题,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师父之所以问你这些问题,是想让你明白一点——本门被归入魔道这点,严重影响了本门的处境!”
“只要本门一天是魔道门派,那么本门周围就永远不会出现真正的盟友;周围的所有势力,也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本门壮大。”
“这也是为何本门都成立几百年了,却始终被困在绵川郡这一隅之地。”
“这不单是我们的困境,也是魔尸宗、鬼窟,甚至也是魔尊堡、裂天宗这些势力的困境。”
“你想想——当初因为蝴蝶谷一事,金身寺能够瞬间拉起一个共同对抗魔尸宗的灭尸盟;但是反过来,魔尸宗可有可能拉起一个对抗金身寺的联盟?”
“不能!因为在它的周边,并没有支持它的势力!”
见师父提起灭尸盟,不由让皇甫杰的脸色有些沉重。
对于蝴蝶谷一事,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虽然他不清楚其中真正的真相,但是以他的立场,他毫无疑问会支持魔尸宗。
甚至当初在得知,金身寺组织起了声势浩大的灭尸盟时,他们门内的不少弟子,都想着跑去支持魔尸宗,并且还真有一些弟子这么做了!
但和不断壮大的灭尸盟比起来,他们白爪门对魔尸宗所能够起到的作用,不过是杯水车薪。
甚至在九王山之战的结果出来之前,他一度以为,曾经和他们并列为南州武林魔道大派,甚至不管是实力、底蕴都比他们白爪门强出一线的魔尸宗,要就此灭门了!
这样的想法,不由让皇甫杰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好在魔尸宗最后非但没有被灭门,反倒取得了一场奇迹般的大胜!
对于魔尸宗的胜利,皇甫杰自然为他们感到高兴,甚至因为同属魔道,而觉得扬眉吐气。
但是后面随着归墟山庄也加入灭尸盟,让皇甫杰意识到——哪怕魔尸宗再取得一场九王山之战那样的胜利,他们怕是还是避免不了被灭门的命运!
可以说,要不是因为苍族的出现,让灭尸盟的注意力不得不转移到苍族身上,魔尸宗如今到底还存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是什么造成了,魔尸宗几乎注定要被灭门的可悲命运?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它被归入魔道,被周围所有的江湖势力仇视和排挤!
远的不说,巴州武林那位狗屁新盟主,在组建天圣盟时,拿出的理由,不也是要对抗和消灭魔尊堡这个魔道大派?!
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似乎他们这些魔道,注定了就要被那些狗屁正道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