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门槛边,姐儿俩倚着门框,一人撸着一串司怀鑫带来的糖葫芦。
一边津津有味地炫,一边‘监工’那哥俩在里屋修录音机。
丽娟拐了亚玲一杵子:“哎?那就是你跟我提过的、你那对象?在机务段上班儿那个?”
亚玲脸一热:“什么对象啊……还不是呢~!”
丽娟笑得更欢:“诶呦呦,还~~~不是呢啊?这是着急了?想快点儿是呗?”
“啧,你小点儿声!别叫他俩听见!”
“听见听见呗,听见了正好,正好叫他主动成事儿~”
“哎呀……”
余光瞥见司怀鑫扭头朝这边瞅了一眼,亚玲臊得直捂丽娟嘴。
一阵笑闹过后,丽娟又说亚玲缺心眼儿。
大意是她还以为亚玲叫的是外头的电器师傅,怕一人在家不安全才把她喊来——
“你不知道男人这玩意儿最需要防火防盗嚒?我之前就有姐们儿翘别人对象来着,单身的可不能往自己对象眼巴前领,知道不?”
亚玲不以为然:“嗤,说啥呢你,这是防的事儿么?真要眉来眼去就能勾搭上,不光这老爷们儿不能要,姐们儿也犯不着接着处了。”
“啧!你咋这么不上道儿呢!”丽娟见没把她绕进去,又凑近了些,眼神一瞟二哥,“不光姐们儿,哥们儿也得防,那避免被翘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嘛、该配对儿的给配上不就妥了~”
连亚玲挑挑眉:“好家伙,这眉毛眼睛在你脸上跟扭秧歌儿似的,咋?瞧上二哥了?”
丽娟一甩头,打哈哈不承认:“你瞧你,我单纯就是为你俩着想而已~”
‘昨夜嘀,昨夜嘀星辰已坠~~~落~~……’
“欸!有动静了有动静了!牛啊二哥!”
“嗯。”
姐妹俩正唠着,忽听屋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歌声。
没放磁带,是二哥拨到调频收音机试了试音响。
修好后,他才知会老四挑本磁带试试能不能转。
丽娟见这司家老二低调又靠谱儿,更是心花怒放,忙撇下亚玲跳进屋:
“我来试我来试!咱来一起听陈百强,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不等磁带放进去,丽娟自个儿就唱上了,俩眼珠子恨不得粘司怀仁认真的脸上,根本移不开。
要不是之前看过丽娟的歌词本,知道这歌唱的是啥,连亚玲哪里听得出丽娟这是在表白。
这直白大胆的做派,直叫她在心里竖起大拇哥。
她巧笑着没上前,就见司怀鑫倒退几步挨上她,不绕弯子直问:“你这姐们儿,不会相中我二哥了吧?”
连亚玲以为他是听全了俩人刚刚的对话,心口咕咚一跳,只支吾着说不知道。
司怀鑫继续直言:“甭管是不是都没戏,我二哥有对象,是他们车间主任的闺女,俩人明年五一差不多就能办事儿。”
连亚玲小惊诧:“啊?那……”
她没再往下说,只瞧着那边一活泼一稳当的俩人,琢磨着得找机会告诉丽娟一声,别惹得姐妹伤心。
正琢磨着,就听司怀鑫兀自在那念叨:“我二哥结完我三哥结,得最后才能轮到我,可我三哥那书呆子性格,家里叫他看对象他也不看,他自个儿也不接触女同志,他要当和尚谁都管不着,可别把我给耽误喽~”
连亚玲回过神来,斜他一眼:“你不也才二十,着啥急,你不要考铁路嚒,先把正事儿整明白再说呗。”
司怀鑫嘴角一歪,笑嘻嘻道:“啥意思?我工作要是不落听、你就不给我开绿灯呗?”
连亚玲心口又是咕咚一大跳。
被丽娟的爽利劲儿潜移默化,这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她也不怕挑明:“那可不,你仨哥都是铁路的,你这么机灵,指定也错不了,再说你可答应过我,有了正式工作还得拉我一把呐……欸?”
她话音未落,司怀鑫倏地抬脚一跃蹿到外屋,同时伸手一拽,跳舞似的将她从门框上拽起来。
连亚玲一个没防备,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又被他推抵在灶台边,前后没了退路。
眨眼间,一如那日拽她爬上火车一样,司怀鑫轻揽着她后腰,微垂眸轻笑:“想让我拉你、还不是说拉就拉,不过我得要你一句话,玲儿,这铁饭碗可不好考,我司怀鑫到最后要是啥也不是,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好?嗯?”
‘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
身后炉火噼啪作响,连亚玲听到屋内传来超大声的邓丽君的歌,不由得一片燥意上脸。
这屋里还有人呐!
可她越是猛推司怀鑫,这坏蛋越是不起开。
偏追着她要句准话儿,还吓唬着要亲她。
外屋温度越飚越高,亚玲忽闻里屋又传来丽娟一阵笑声,气急败坏地梗着脖子、再次强调:
“你幼不幼稚啊司怀鑫,我跟你在这儿闹着玩儿呐?
你还没考就说自己啥也不是?能不能别说丧气话?
再说你考工作是为你自个儿,能不能别刮带上我?!”
司怀鑫本是想借机拽着她往前大跨一步,没成想被她噎够呛。
他少爷脸一下就酸了:“怎么能叫刮带呢?连亚玲,我现在说的是有关咱俩的以后,什么正式工作,城里户口,有钱没钱都扔一边儿,就问你咱俩能不能有以后!”
再次见识到他这久违的少爷脾气,连亚玲才不惯着他,抬起膝盖就朝他小腹一掂一推,倔脾气更是不打弯儿,指着门就轰他走:
“司怀鑫,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就去外头冻冻脑子!还有,我提醒你一句,你这点火就着的性子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早晚得吃……”
“我用得着你提醒!”司怀鑫忍着小腹酸胀站得倍儿直,忿忿指着她,再次放狠话:“连亚玲!今儿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他妈就是个白眼儿狼!
我司怀鑫最不清醒就是着了你的道儿!
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以后不管你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再管你我就是王八犊子!”
‘嗙!’
他喷完唾沫星子,又狠狠瞪她一眼,三两步就冲出外屋门,又头也不回地冲出小院儿。
院门也没给带上,还甩得吱嘎响。
外屋俩人都吵出动物世界了,里头那俩咋可能听不见。
可二哥被丽娟堵在角落,紧赶慢赶才跨步到外屋,就见除了那被嗖嗖北风吹得脸色倔强的姑娘,哪还有他那混账弟弟的人影。
“那个,亚玲儿、哈,怀鑫从小被家里惯坏了,脾气不好,说话也不注意,他那啥你、你别往心里去。”司怀仁吭哧瘪肚劝了两句。
连亚玲碍着面子,装不在乎:“嗯,我都没当真,修好了是吧二哥?辛苦了哈……”
说着,她忙活着准备整饭:“你先进屋二哥,跟丽娟儿再唠会嗑,我去外头拿冻饺子,咱随便吃一口~”
司怀仁交错着拍了拍手掌,笑容温厚:“不用不用,我单位那头还有事儿呢,内什么你俩吃吧!”
说着,他转身回屋收拾收拾工具,急三火四就走了,根本不给丽娟进行背调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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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司怀鑫果真一直没来找她,还特么挺有刚。
连亚玲又不是没一个人过过日子,现在这有吃有喝的,还能赚外快,简直不要太爽。
录音机修好后,丽娟来得越发勤了。
还经常给她带家里炖的肉、包的包子饺子。
有时候周末来,下午还要在亚玲这睡一觉。
她妈不放心,便借着送东西的由头过来抽查,生怕俩人是跟男青年厮混。
一来二去,丽娟妈对亚玲更心疼、更稀罕,直嚷嚷要认她当干闺女。
某日抄完歌词闲聊,丽娟第无数次问起:“欸?你俩还没和好啊?”
亚玲答的漫不经心:“你要是看中他二哥就自己想办法去拆散,甭指望我~”
丽娟口是心非编瞎话:“啧,我这不是想着咱俩要是能一起嫁进他们家,以后能当妯娌嘛~
这~你跟老四没戏了,老二又名草有主,我要不再寻摸寻摸别人家,看有没有哥俩都单着的吧~?”
之所以说她口是心非,是因为自打那次初见,丽娟整颗心都被二哥勾走了。
尤其一对比,同一窝出来的,弟弟活脱一混球儿,哥哥却板正又踏实。
这么优质的资源,高低得给抢过来。
于是,在亚玲不知情的情况下,丽娟开始频繁跟二哥制造偶遇。
某天晚上竟提着一捆书来,说是在书店碰见二哥跟三哥一起。
她说要买本书,那书架太高,就让二哥各种帮忙。
“玲儿,你见过他们家老三吗?我的天,二十多的大小伙子,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说话像是在作报告!”
一顿夸张点评后,丽娟又托着腮夸起二哥来,“还是怀仁最好,脾气好,有礼貌,身子骨看着也最壮实~”
亚玲无语斜她:“可你别忘了,二哥有对象。”
丽娟一拍桌子:“诶呀我知道,我这不是也没干啥嘛~”
没干啥没干啥,二哥乘公交去上班,能碰上丽娟坐在后排;去商店买裤子,能碰上丽娟在旁试大衣;从未来老丈人家独自一人出来,能碰上丽娟和他爸给家属院更大的领导送礼,被人家全家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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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到了腊八节,亚玲被丽娟妈喊去吃饺子。
她提着礼品刚进宋家门,就听说丽娟去胡同口接对象去了。
“对象?谁?她啥时候谈对象了?”
丽娟妈:“不就你对象他二哥么,不你给撮合的嘛~”
喉哟,真给抢来了?真是好手段。
二哥提着礼品进门时对上亚玲的目光,十分不好意思。
吃饭时更是坐立不安,都不太敢夹菜。
两人看上去还真像是刚谈,在谈。
饭后,丽娟说要和二哥去看电影,喊亚玲也一起。
亚玲自是不能去当电灯泡,只给了她一个‘等我回头审你’的眼神,便在路口和俩人分开,一个人走进雪里。
路灯昏黄,雪花如棉絮般纷扬。
连亚玲回想起夏末时,母亲曾叹息说自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情景。
当时她对病重的母亲很是发了通脾气,埋怨她尽说丧气话。
结果现实就给了母女俩沉痛一击——
母亲不只没熬过冬天,根本没熬到冬天。
唉……可是为什么非要把不好的假设说出来呢?
如果母亲和她一样,只是向上天祈愿,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还有那个神经病司怀鑫,还没考就假设自己啥也不是,有好机会不把握,不如干脆混吃等死当炮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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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司老四!你她妈给我站住!”
亚玲正踩着雪慢悠悠走,忽听熟悉字眼就着西北风传来,忙抬头四下张望。
就见马路对面一个人影嗷嗷跑,身后十几米开外一群人举着棍棒,边追边嚷。
“司怀鑫!你给我站住!还钱!!”
再次听到熟悉且确切的名字,无暇思考这嘚瑟的小少爷咋会欠人钱,连亚玲抬脚就往对面冲。
“司怀鑫!咋回事儿啊?!快往我这跑!往前头派出所跑!”
听到她的喊声,路灯下那张脸瞬间慌了神,脚下一乱,扑通一声就摔进了雪堆。
“快!趁他还没起来、赶紧上去给我摁住他!”
听到身后恶霸们更加猖狂的叫嚷,连亚玲急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打颤,几乎是瞬移到了司怀鑫身旁,火急火燎催:“快起来!去电影院也行!你二哥在里头好歹能帮……”
“不用!你快跑、玲儿,我不能连累你!”司怀鑫一骨碌站起身,一边慌张回头望,一边推亚玲。
“不行!我是女的他们不能跟我动手!你一个人肯定得吃亏!”
连亚玲死活不走,眼瞧着那帮人步步逼近,她想都没想就将司怀鑫护在身后,扯着嗓子试图跟对方讲理——
“停!你们先把家伙事儿放下!他欠你们多少钱说个数!我和他一起想办法还!”
三言两语,那帮人已然跑到近前。
与此前在火车站对着一帮群众如出一辙,两人再次并肩陷入寡不敌众的局面。
且这一次,更加危险。
“你们先让她走!我跟你们谈!”司怀鑫胳膊一揽站到亚玲前头,表示要自己扛。
领头的大块头跑得累够呛,提起棍子指着他,气喘吁吁骂:“操,本来就他妈是你自己的事儿,整个娘们儿过来掺和个屁!”
眼瞅着那大块头手肘一收,就要举起棍棒砸下来,连亚玲不顾一切,本能闪到司怀鑫面前,撑开双臂尖叫:
“啊!!别打!别打人!”
恶势力面前,拉硬没好处,连亚玲见大块头看向她的眼珠子又瞪大一圈,忙换了副软嗓子好说好商量:
“别打、大哥,他本来就欠你们钱,打坏了去医院还得花钱。
快过年了咱谁都别找不痛快……”
她边说边翻兜,掏出身上全部钱递出:
“你看这大过节的,兄弟们都没吃饭呢吧,咱先拿这些下顿馆子,坐那边吃边聊。
你还没告诉我司怀鑫欠你多少钱呢,我这身上不够,家里还有……”
“什么我欠他的!是他们骗我的!”
“你闭嘴!”
连亚玲见大块头好不容易面色缓和了些,还眼神示意身后小弟把钱接了过去,这一听司怀鑫插嘴,她真想给他一脚。
果不其然,大块头一听就不干了,飙着脏字儿又要动手。
“谁稀的骗你!你他妈自个儿说!连本带利到底欠我老大多少钱!”
-“对!还钱!”
--“再不还钱就干你!”
连亚玲一听还有老大,赶紧赔着笑脸恭维大块头派头足,“你就说个数得了大哥,你说话肯定算,肯定也能容我们几天,你放心,不管多少钱春节前我们保证都能还上……”
“哟?口气不小啊小丫头,意思是老四欠的债、你都能担?”
一道优哉游哉的声音从人群后头传来。
这边吵太凶,连亚玲没注意到,一个身披黑大衣的矮个儿男的,刚从一人力三轮车上下来。
那架势,怕不是以为自个儿是上海滩许文强吧?脖子上就差缠一圈儿卫生纸。
“哟,这位老板……”
“什么特么老板,这老螳螂就是个诈骗犯!”
连亚玲刚打算和这位真大哥商量宽限,就听司怀鑫骂了句什么螳螂,算计他钱、玩儿赖之类。
连亚玲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却见那螳螂并不生气,只笑眯眯对上司怀鑫:
“哦,我玩儿赖?老四,咱当初可说好了,晚一天还钱,不光利滚利,还要每天给我磕个响头,来吧,你郎哥我今天先领三天的,还不跪?”
“跪下!”
大块头进一步狐假虎威,抄起棍子就逼司怀鑫下跪。
“跪下!”
“快给老大跪下!”
“能给老大磕头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
一时间,那帮手下跟刚修好的录音机似的,争着抢着表现自己能出声,还列阵向前推搡,要抓司怀鑫走。
连亚玲夹在中间真快急哭了,可还是强撑着跟这帮人周旋。
“司怀鑫,你他妈再不下跪,就让这小妹儿跟我们老大走一趟,陪着喝顿酒!”一片嘈杂中,大块头突然兴奋提议。
“对!带小妹儿走!”
“诶唔……”
连亚玲心一惊,脚下一绊就摔倒在地。
“亚玲儿!都他妈给我起开!”司怀鑫见亚玲倒了,眼底登时充满红血丝,扶起人便冲敌军吼:
“跪就跪!我他妈跪行了吧!你们先放她走!”
“不能跪!”连亚玲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雪,忙一手扣着司怀鑫胳膊,一手朝那螳螂哥尽可能作揖:
“大哥!老大!利滚利我们也认,欠多少钱我和四哥都能还,保证还!您道上混的讲究个规矩,难为人就没意思了、”
“哼?什么哥?”螳螂哥抖了抖肩膀上的雪,奸笑着问:“你说你和谁?和四哥?就他司怀鑫也配称哥?哈哈哼……我没意思,你这小妹儿倒是挺有意思!”
话落,他表情突兀一变,眼睛支棱成三角形:“要么下跪,要么交人,四、哥,你今儿只要选一样,咱的账就一笔勾销。”
连亚玲急得不行:“真不能跪大哥,咱先找地儿……”
司怀鑫高声抢话:“行!这可是你说的老郎!咱说话算话!跪就跪……唔!”
“闭嘴!跪特么什么跪!你有病啊司怀鑫!”
连亚玲又气又急,实在忍不了司怀鑫拖后腿,一个上头,回手就给他一大鼻兜。
不过她戴着棉手闷子,只扇出闷响。
“我说跪就跪!”司怀鑫怔愣半秒后,欻欻摘掉帽子手套往地上一砸,膝盖一折,重心就沉了下去。
霎那间,连亚玲只觉浑身血液倒流,完全不忍直视。
可她再一睁眼,就见司怀鑫跪是跪了,但只单膝着地。
且跪的方向,是朝着她的,架势不言而喻。
这神经病,不光跪姿标准,指尖还捏着个小物件儿高高举着,跟外国电影里演的似的,满脸虔诚地仰望着她,前所未有地一本正经:
“亚玲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瞎嚷嚷了,我保证,工作我一定好好考,还保证以后一定努力,跟了我吧,我早就看准了认准了,这辈子就你了!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只要你点头,咱俩保证能好好过一辈子!”
“哦~~”
“哟吼~~”
“哈嘿~~”
除了面前单膝跪着的司怀鑫,连亚玲还瞥见那螳螂哥和手下都换了副看好戏的表情。
待大雪染白了司怀鑫发顶,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她身上发抖还没止住,眼瞧着面前跪着的大傻子一呲牙要笑,她气的抬脚就朝他肩膀踹过去!
“嗯!!你真他妈有大病司怀鑫!王八犊子乐意跟你过一辈子!!!”
这一脚可真狠,司怀鑫被一脚踹翻,忍着疼龇牙咧嘴迅速起身,匆忙朝螳螂哥喊了句:“郎哥!快帮我找找金镏子,掉雪地里啦!”
接着三两步追上气呼呼奔走的亚玲,忽地一把抱住她,疾声道歉:
“别走别走!蹩生气了玲儿!错了错了我错了!真错了!妹合计你不稀罕这样式儿嘀,别不搭理我了求你了……”
“嗯!你撒开我司怀鑫!有特么你这么耍人玩儿的吗?!啊?!吭、”
刚以一敌众的时候,连亚玲对着这所谓江湖大哥都没打怵。
可这会儿嚷嚷完,她一个没忍住就哭出了声。
她一边哭一边挣扎,嘴里不停骂司怀鑫有病:“你认准?你认准个六饼!搁这玩儿患难见真情考验我呢是吗!你以为你是谁啊!项羽吗!”
司怀鑫就一直死死抱着她不撒手,又是道歉又是保证的。
还总结出一套歪理:“不是考验、真妹考验,要考也是你自个儿考自个儿,你爱不爱听我都得说,你就承认了吧、玲儿,你就是心里有我,不管我以后混成啥样,你肯定都不会嫌弃我,肯定跟我认准你一样,一辈子认准我!”
“找着啦大哥!”
“快,快给老四送过去!”
司怀鑫见有兄弟颠儿过来送戒指,忙改为单手锁死亚玲的腰,另一手远远伸过去,跑接力似的时刻准备接棒。
顺利接过戒指,他忙不迭拽下亚玲的手套,胡乱抓着根手指头就往上套。
连亚玲一直反抗挣扯,手指头差点叫他给撅折。
到底是没他力气大,也没他脸皮厚。
亚玲最终被套上戒指还不算完,这神经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使劲扣住她侧脸,哐一下就把嘴唇子砸她嘴上了。
这挨千刀的初吻,俩人都吃一嘴冰碴子。
“哦哦!!”
“太好啦,恭喜老四!”
连亚玲哭的眼泪把睫毛都冻住了,啥都看不清。
听见丽娟叫好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又被姐们儿给算计了。
搁后来的话形容,她这简直就是频频被闺蜜背刺的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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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喧闹化作皑皑白雪,连亚玲才知自己那一脚把司怀鑫踹的不轻。
他栽楞着捂着肩膀头子,说自己好像骨裂了,后脑勺也磕一大包,死皮赖脸非要跟亚玲回家,叫她给上药。
这下真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了,多日不联系的俩人,一边上药,一边不由得说了好些掏心窝子话。
其间四哥最最乌鸦嘴,也是最戳亚玲的一句是:
“你就把心搁肚子里,你四哥我毛都没长齐就开始风靡万千少女,可谁都没看上,就注定是在等你。
等将来咱俩结了婚,我要是敢对不起你,你就偷摸把我药死。
我到了阎王殿绝不检举你!
就搁下头踏实等你!”
“啧咝!司怀鑫!你上辈子就是被毒死的吧?这破嘴说话咋总这么难听?!我早晚有一天把你嘴缝上!”
“嘿嘿,甭缝了,干脆用你嘴给我堵上吧~”
除了担心他这张破嘴不吉利,亚玲还担心他是真跟社会人混上了。
给他肩膀揉完药油,不禁问:“诶?司怀鑫,你这金镏子该不会是抢来的吧?这么重的分量,都够判的啦!”
司怀鑫挨着她,歪头靠在她肩膀上,声音黏糊糊道:“不是抢的,是姑奶奶给她孙媳妇儿的。”
“嘁,还说不惦记人家财产,老太太这点儿好东西都叫你给骗来了……你起来!烦人……”
司怀鑫光着膀子,连亚玲被他贴的浑身发烫,颠了下肩膀弹开他脑袋。
可他又立马靠了过来。
三挣两扯,司怀鑫双臂又一次环住亚玲细腰,那破嘴也往她脖子里、越拱越深。
“雪越来越大了,我不走了行吗、玲儿……”
“诶呀不行,太快了……”
“不快……头一回我不敢保证,再来的话、我保证不快……”
此后经年,岁月悠悠而过。
有一天亚玲偶然听得一句歌词,由衷觉得,那歌儿里唱的,不正是那一夜的大雪——
大雪封门,烈火烧不尽心上的人。
霜花满窗,就在此良辰。
我俩就定了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