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
燕景瑜刚上马车,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忽然传到耳边,“殿下——殿下请留步!”
车夫探头看了看,回头同燕景瑜说:“主子,是李大人。”
燕景瑜将帘子打了起来,雪色的光芒正巧打在了她的脸上,朱唇玉貌,在雪夜里更像雪山精灵了。
李涉文看到她掀开车帘,一个箭步走上前,拱手行礼:“殿下万安。”
燕景瑜浅笑道:“不必多礼,起身吧。”
李涉文起身看向燕景瑜,此刻年少慕艾的人近在咫尺,心里压了许久隐秘的情愫一下全迸发了出来,竟将想好的措辞都忘到了脑后。
嘴唇哆嗦着,还不住地搓弄着双手好似冷极了。
燕景瑜见他有话要说的样子,又看到他头上落了许多雪花,便说:“雪夜天寒,李大人先上来吧,吾送你一程。”
李涉文到底回了神,赶紧推脱:“殿下这于理不合。”
燕景瑜扯出一抹笑容:“无妨,不必拘那些死礼,上来坐吧。”
李涉文拱手道:“臣谢殿下美意。”
李涉文说罢钻进了马车,身上夹杂着寒气的冷香就这样冷不丁地钻进了燕景瑜的鼻子中。
不同于东方既白身上的雪松味,他身上的是冷杉的味道。
尽管很像,但燕景瑜还是能区分得出来。
马车的四角各挂着的御寒符散发的热气在马车里发酵,很快吞噬了李涉文身上的寒意。
他身上的味道被暖意烘着,很快成了一股浓烈的麝香味,不再是冷冽的冷杉。
但是东方既白身上的雪松味就不会被热气烘得变味,燕景瑜如是想到。
李涉文在一侧坐下,又一次道:“多谢殿下体恤。”
燕景瑜被他身上带来的冷气凉着了,忙从一侧扯了一方毯子盖到腿上,双手钻进手暖里握着手炉,抬眸看向他,“大人寻吾所为何事?”
李涉文从怀里拿出一封加盖漆印的信件递给燕景瑜,“这是陛下要臣带给殿下的。”
燕景瑜将手暖放到一旁,接了信,从头上取下一把发簪做成的小剑划开了信上的漆印,展开信来看。
李涉文见到剑簪的时候露出了些许惊艳,不由得好奇地望向她头上的发饰。
燕景瑜发饰上的花朵儿很逼真,像戴了满头紫色花朵,和身上雪青色的衣服很相称。
发饰是一整套的,前面的花钿做成了紫色香雪兰的样式,紫玉雕成的花瓣嵌在银饰上,中间的花蕊用金丝搓成恰恰好隐没在翡翠叶子后面;
侧边固定头发的两对小钗是白玉雕成的珠光蝶,很小一个,不细看以为只是普通珍珠小钗;
再后边发髻上斜插着的是缠枝纹样的紫玉香雪兰花苞发簪;
后脑处的是白色羽毛流苏后压,羽毛中间扣着一朵盛开的香雪兰。
燕景瑜很快看完了信。
信上写燕祈已经知道她的肚子是假的了,这次来信主要是问问她和东方既白感情怎么样,需不需要给她提前准备嫁妆。
燕景瑜将信看完折好塞进了袖子里,手里的发簪剑被碰得跌落在毛毯上,发出闷闷的啪嗒声。
李涉文还在端详她头上的发饰,听到声响下意识低了头。
燕景瑜弯腰去捡,李涉文比她快一步已经捡拾起来。
燕景瑜落空的手正好从锋利的剑刃贴过。
“嘶——”
燕景瑜吃痛将手收了回来一看,从食指到无名指指尖的软肉瞬间翻了出来,鲜血肉眼可见地往外渗出。
“殿下,你的手……” 李涉文见状忙将剑簪放到一旁,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要给她擦。
燕景瑜往旁边一侧,“不必,吾自己来。”
李涉文只得讪讪地收了帕子,赔礼道:“是臣的不是,笨手笨脚伤了殿下贵体。”
“无防。”燕景瑜没再理他,一手拿着帕子擦去渗在指缝的血渍,又拿了一盒红玉膏出来抹。
燕景瑜一边忍着疼抹药,一边蹙着眉想到,肉都翻出来,不会留疤吧?
李涉文有心想帮忙,但燕景瑜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便识趣地安静待在了一旁。
燕景瑜抹好药,换了条干净帕子包着伤口,笑着道:“无事,小伤。”
李涉文还欲再说什么,燕景瑜冲他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听说大人现在是吾父王眼前的红人,看起来倒是不假。”
李涉文看到她的笑容,耳根有些发烫,“殿下谬赞了,臣不及殿下五年前春日诗会时一半风姿。”
燕景瑜听到他这么说才从记忆里翻出这么一段出来。
那次诗会是自己与李涉文初相识。
看来他大晚上追过来不是为了送什么信,而是为了叙旧。
燕景瑜勾了勾唇,似有所感地说道:“李大人不说,吾都快忘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李涉文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北燕苦寒,万里冰封,冬日盛景独此一份,自殿下离开以来,想必再无缘得见。”
燕景瑜勉强笑了笑,心想着怎么还没到。
李涉文不知她心里的想法,突然问道:“殿下这些年过的好吗?”
燕景瑜愣了愣,目光忽地柔和了一片。
李涉文听到她说,“如你所见,一切都好。”
燕景瑜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楚国四季分明,春赏百花、夏候清风、秋收瓜果、冬观细雪,自得其乐。”
李涉文唇角轻勾,声如温玉道:“殿下似乎对楚国情有独钟?”
燕景瑜语焉不详随口说了一句:“明日李大人去上京的街市上走走就知道了。即便不喜,也很难讨厌的起来。”
李涉文点点头,“既然殿下如此说了,那臣势必要去看看的。”
刚说完,瞿烟墨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到了。”
燕景瑜掀开车帘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府邸后,随即给瞿烟墨递了个冷眼刀子。
瞿烟墨这才发觉自己办错了差。
李涉文掀开车帘一看这是质子府,迟疑道:“这不是殿下的府邸?”
燕景瑜下了车,笑道:“既然来了,便留下吧,天色也不早了。”
李涉文又是行礼:“多谢殿下。”
两人刚跨进门,林谨晏后脚就回来了。
“小瑜儿,你们怎么也回这么晚?哦——准是和大哥你侬我侬了。”林谨晏想当然所以地自问自答。
李涉文和燕景瑜听到这话同时转了身。
林谨晏看到李涉文的刹那僵了一下,随后满脸堆笑凑了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大哥,我可想死你了!”
林谨晏扑过来的时候,身上的香粉味也一同扑面而来。
李涉文调侃道:“林小将军这是刚作完脂粉学问回来?”
林谨晏对他拱了拱手,笑道:“岂敢岂敢,比不得李大人的仕途经济学问。”
“走走走,别搁门口站着了,进去再叙旧。”
林谨晏一手拉着李涉文,一手准备去拉燕景瑜,却见燕景瑜拿帕子正捂着手,“你手怎么了?”
“无事,不小心划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