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趴上去,岁妤就觉察出和往日的不同来。
太硬了!
整块肌肉硬邦邦硌得她哪儿都不舒服。
岁妤捶他肩膀,“陆琛,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想背让周彦背,我不要你背我了。”
正好被打到肩膀伤口处,陆琛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尤其是在周彦面前。
他这么多年没打过架了,昨天晚上破天荒动手,自然不是那干惯了力气活的周彦的对手。
没什么好羞愧的。
偏偏......说不清楚的一股气让他撑着不肯在周彦面前表现软弱。
纵使他当下并不清楚,自己是将周彦放在什么位置上产生敌视的。
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岁妤不想懂,她只想吃吃喝喝做只小米虫。
谁能让她过得更舒服,她选谁就好喽。
反正到时候早晚要回去的。
说起来,她还有些想大院里和她一起玩儿的明秾她们了呢。
京市,机关大院。
“阿嚏——”明秾打了个喷嚏,擤了擤鼻子,心里暗自嘟囔着谁骂她。
“霍哥,这是岁岁最喜欢的娃娃,每晚都要抱着睡觉的,走得太急了忘记拿,你给她带过去。”
“要不再拿点布票什么的去吧,她喜欢穿新衣服,这些洋装太扎眼了只能等她回来穿,但在那儿扯点布料做身舒服的倒是可以。”
“这罐红糖饼干带去会不会坏啊?算了算了一起带过去,坏了再另说。”
“......”
霍涧华任由明秾絮絮叨叨地准备各种东西,并未制止她那副好像要将家里的宝贝全都搬空送过去的架势。
他也想岁岁了。
岁妤那边身份的事情还没收尾,得再等上个把月。
但他忍不住了。
主动申请去边防视察,他会路过红河村。
正好,他能看见岁妤。
铺天盖地的思念涌来,几乎要将他溺毙。
沉默着等爸妈她们都装好各种东西,霍涧华上车,往红河村的方向驶去。
............
今日大雨。
瓢泼的雨水哗啦啦从屋顶倒下来,这场麦子收割过后紧随其后的大雨如期而至。
等到这场大雨过后,就要用麻绳把红薯从地窖里吊出来,埋种,等候下一季的结果。
知青们不知道后面还会继续的农活,正在庆祝好不容易挨过去的麦子收割。
少了高伟斌那根搅屎棍,知青点的风气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其他人正吆喝着明天继续吃肉,陈沐葶拉着岁妤和李红到里面她们的隔间去。
红河村双塔大队知青点就她们三个女知青,此时布帘子一放,连做坏事都可以心安理得。
陈沐葶掏出自己藏起来的那坛子酒,“当当当当,看这是什么!我特地找老乡买的呢。”
岁妤和李红去瞅,配合地张大嘴巴,“哇!”
“所以是什么?”岁妤没看出来。
倒是李红,“呦呵”一声,有点兴奋,“是不是麦子酒啊?我闻到了。”
这段时间她们也算在红河村摸熟了,村子里的婶婶不止一次强调过,她们这边的麦子酒是一大特色。
每次拿到镇上去都能很快被买完。
“算你识货。”陈沐眉飞色舞,看向岁妤。
“你不是太虚了嘛,我特意买的,多喝点这种接地气的东西,补补!”
这还是她特意去镇上赤脚医生那里问的偏方呢。
保管有用!
岁妤从坛口往里头看,一股浓烈的酒味儿蹭地冒出来,差点儿没给她熏晕。
“咦......”她捂住鼻子,“这真的好喝?”
反正霍涧华是绝对不允许她碰这些东西的。
从小到大,岁妤连“酒”这个字听得都少。
陈沐葶不乐意了,“肯定好喝......”她的话顿住,也被凑近闻的动作呛到,“......吧......”
她也不太确定了。
陈沐葶:“要不,我们只一人喝一杯尝尝味道?”
不多喝总该没关系吧,不好喝扔给那些男知青喝也不错。
李红点头。
岁妤抿嘴想了想,矜持地也点头同意了。
她倒要看看,霍涧华一直不准她碰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三个女孩子一人一小杯酒捧着。
每一杯都快满出来。
岁妤伸舌头舔了一小口杯沿,被辣得眼睛眉毛皱成一团,苦巴巴龇牙咧嘴嫌弃。
“这什么味道?真的好喝?”麦子酒的味道成功让她开始怀疑陈沐葶是不是故意整她。
陈沐葶被呛得咳了好几声,捂着嘴不肯认输,“你懂什么!就是这个味儿!正!纯!”
学着村子里大婶们推销的语气,陈沐葶今天势必让自己在岁妤这里的形象变得高大。
“我觉得......”她一口闷完手里那杯,喉咙往下连着胃火燎一样得烧起来,还要嘴硬,“越喝越好喝,浑身还热得慌。”
她抬手捏着岁妤那杯底,半推拒似的让她也喝完,“所以肯定有用的,快喝。”
李红她也没放过,偏头一句:“花了我三斤粮票和十块钱买的哦。”
李红:!!!
一口跟着也闷了!
三个人没一个碰过“酒”这个东西,不知道“度数”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村子里酿出来的酒,没有度数,只有对酒精提纯的高度钻研。
哪怕只是差不多三汽水瓶盖多少的麦子酒下肚,三个人也立马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李红放飞自我,扑上来想要抱岁妤,被同样冲上来的陈沐葶挡开。
两个人互不相让,于是岁妤就乖乖坐在桌子前看她们两个斗嘴。
你说一句话推她一下,她说一句话推你一下,两个人公平公正,还时不时看向岁妤。
岁妤很乐意主持公道:“好,该李红打人了。”
等到陆琛和周彦掐着时间点来知青点接岁妤时,愣是没找到可以插进去的空隙。
周彦眼含笑意,凶悍的一张脸上特意刮过胡茬、擦了点雪花膏,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
——此为陆琛对周彦的友情评价。
陆琛冷脸,越过只知道傻傻站在原地看着岁妤的周彦,一把拉住她因为想和陈沐葶牵手特意伸出的手。
十指紧扣。
顿了顿,似乎察觉这个姿势不太对劲,陆琛不动声色想要松开,却被岁妤反手握得更紧。
素日里娇纵得不得了的一个人,喝醉了竟然还出奇得乖。
又乖又听话的岁妤仰着脑袋,朝陆琛一边笑一边张开双手,“抱。”
陆琛愣住。
这是岁妤第一次对他这么温柔地提要求。
这段日子就算是和他还有周彦住在一起,岁妤提要求的对象都是周彦。
第一次。
陆琛脑子里鬼使神差冒出一个问题,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我是谁?”
或者,这个问题问完整了,应该是:你想要谁抱你?你有没有......认错人?
岁妤听不清他的话,醉得晕乎乎的脑子压根动不了。
等了好半会儿,没人抱她,顿时恼了。
“抱!”这次她的声音放高了点儿,很容易就让落后陆琛一点的周彦听得清楚。
他上前两步沉默地打横抱起岁妤,见她自如地在自己怀里找了个位置睡过去,嘴角的笑意愈发难遮掩。
转身正对上陆琛拧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模样,沉声道:“让让!”
他顺便扫了一眼正在发酒疯的陈沐葶和李红两个,“岁岁的朋友,麻烦你了。”
周彦走得又快又稳,私心并不想给陆琛反应过来的时间缓冲。
他只有面对岁妤时会有配不上的思想,但他不傻。
在意识到自己对岁妤的感情开窍之后,周彦更是对周遭环绕着会对他构成威胁的其他男人有着本能的觉察和抵触。
现在陆琛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对岁岁上心。
偏偏还自持“受人之托”的做派,不肯去费心劳神戳破这层朦胧的窗户纸。
或者说不敢戳破。
周彦是破罐子破摔,他只想在红河村这段时间能好好和岁妤相处,就算......
就算以后再也没机会再见,也不留遗憾。
一个乡下的泥腿子,放在谁家,怕是都不会愿意让自家宝贝到他这里受苦的。
所以他有自知之明,更不会肖想还会出现其他可能。
只是......还是会偶尔有妄想。
“嘶......”周彦抱着岁妤往家里走,正分神想着这些没头没尾的事儿呢,脖子靠近喉结的侧边就被尖锐的疼痛刺穿。
是真咬,像要嚼碎骨头一样,恶狠狠咬下去。
岁妤咬着不肯松口,尤其在感受到贴着自己脸颊侧边软肉那儿挨着的硬东西还在不停动,更烦。
怎么啃块排骨也这么不让她省心!
她松口,“嗷呜”一声又想咬住一直滑动的硬东西,被察觉到的男人稍微往后一躲,倒也没落空,隔着小半衣衫咬在肩膀上。
周彦疼得额头冒汗,双手抱着岁妤,又不敢随便粗鲁地扯开她,一时之间只能僵在原地。
下过雨还没干的泥巴路又湿又滑,周彦差点站不稳,沉默地俯身更靠近岁妤降低重心。
把陈沐葶和李红两个知青的安危交给村长急匆匆赶上来的陆琛:......
“你在干什么!”他压低声音往这边大步跨过来,泥水飞溅。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岁妤像是正在和周彦......接吻。
糙汉子疼得受不了闷哼的那两声,更是变成陆琛耳朵里的铁证。
陆琛拳头紧攥着,转到周彦身前时却蓦地顿住。
刚刚停雨不久的晚上天气闷热,周彦只穿了一身短打,露着手臂。
此刻,刚被陆琛误会在引诱岁妤做些什么有损道德之事的他,痛到一双手臂爆出青筋。
甚至陆琛都怕他痛晕过去。
埋头在周彦颈间往下的岁妤呲着小尖牙,咬得更紧,脸颊上的软肉都鼓出来,被酒意蒙上的一层薄红格外显眼。
周彦抬头看他一眼。
陆琛猛地回神,终于上前,一手覆在岁妤后颈处揉捏小猫儿似的轻轻按着,一手伸到她腿弯处顺势将人接过来。
“别咬了。”
他话说得有些急。
并不是怕周彦真晕过去,而是......
这一瞬间,陆琛脑子里划过无数念头,最后只汇集成一个:脏!
多脏啊,都见血了,说不定周彦都不是疼成那样的。
自觉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已经不大正常的陆琛没说话,抱着人往周彦家走。
“刚才我把那两个知青交给村长了,你最好还是回去解释解释。”
不然岁妤一到晚上就住在周彦家的事情就解释不清楚了。
虽然本来一个城里来的漂亮知青住在村子里没结婚、单独有一整间屋子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传开。
但有受人之托这一说法在,加上后面周彦主动到了晌午收工,就会自己在院子里搭个简易的床,大门敞开,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了,也没过多的闲话出来。
毕竟周彦的信誉在村子里还是很高的。
可这次不一样。
三个女知青都喝醉了,唯独岁妤不知所踪,这要是传出去,谁也解释不清楚。
一开始他和周彦也是太着急,一时间没想到这点上来。
解释不好由陆琛的口说出来,最好是周彦,也只能是周彦。
周彦落在后头,只消稍微动动脑子就清楚陆琛说的是大实话。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肯定见血的脖子,竟然还咧嘴笑了。
后面周彦是怎么和村长交代、陈沐葶和李红又是怎么发了整整一晚上的酒疯的,岁妤全然不知情。
她一醒,床前就杵了桩高大的身影,遮住半数透进来的白日光亮。
岁妤吓了一跳,双手捏着被子往上拉半遮住眼睛,“你是不是有病呀?”
醉了一晚上的嗓子依旧像是含了一汪水,随便说句话就跟撒娇似的。
陆琛咬着后槽牙,发觉自己疯了。
他可能真的有病。
要不......回去和妈妈商量一下,怎么去霍家提亲?
霍家宠岁妤宠得跟个宝贝似的,生怕受什么委屈,他怕是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来才行。
而且还要赶在霍涧华之前。
只有这样,他才能抢占先机。
不然就照霍涧华那性子,指定就说服霍家老首长那些长辈们都同意他和岁妤的婚事了。
陆琛眨眼间就安排清楚自己回城述职之后该做事情的优先级,此时还特意往旁边站了站,为岁妤挡住有点刺眼的光。
昨晚一晚上彻底看清自己酸涩蠢笨行为的时候,他就承认自己栽了。
如果岁妤想要早点回城,彻底解决身份的事情还需要个把月。
其实......还有一个更方便有效的方法的。
——和他结婚。
他打结婚报告交上去,势必会让审查的速度再加快许多,而且这期间,按照“风俗人情”,未过门的准媳妇住在未来婆家,也不可能有人说闲话\/
没必要继续窝在红河村受苦。
这些苦他们可以吃,岁妤不行。
她就应该......肆意妄为地提任何要求。
岁妤敏锐察觉到眼前男人不太对劲的态度,摇了摇还有点晕的脑袋,正要坐起身,后背上就稳稳托了只大手把她扶起来。
体贴细致得和周彦一样。
岁妤有点惊讶地张嘴,“你......”
“和我结婚吧,我带你回城。”陆琛忽然开口。
门恰好被推开的声响骤停,“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