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嵩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把手,指节泛白。
黄柳儿那句“不要让我恨你”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刺骨的痛。
他多想转身冲回去,将她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挡住所有的恶意与伤害。可眼前黄柳儿决绝的眼神和颤抖的身躯,又让他害怕自己的坚持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黄柳儿的母亲在着急挽留。
“别走啊,小周你别听她胡说,她肯定也是喜欢你的,不然怎么可能大晚上让你跟她一起回家,你留下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这一百万彩礼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周嵩没再犹豫,选择了听话,带着最后的礼貌问候。
“打扰了,抱歉。”
他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如果这是黄柳儿所希望的,他便照做。
防盗门重重关上的瞬间,周嵩离去的脚步声渐渐消散在楼道里。黄柳儿浑身的力气仿佛也被那扇门一并隔绝在外,她瘫坐在满地狼藉中,听着父母刺耳的谩骂在耳边回荡。
“养你这么大,要点钱怎么了?”父亲的咆哮震得耳膜生疼,“我们缺钱盖房,你弟缺钱娶媳妇,我们的生活开销,哪样不用钱?我和你妈年纪都大了,你弟弟还小,你不掏谁掏?别以为在城里赚了点臭钱就翅膀硬了!”
黄柳儿仰起头,清亮的目光直直撞进父亲眼底的贪婪。她突然笑出声,那笑声里裹着经年累月的委屈。
“他还小?他还小娶什么媳妇!他就是好吃懒做,饿死也是活该!”
话音未落,“啪”的脆响撕裂空气。
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甩在她脸颊,黄柳儿整个人被打得侧过身,嘴角瞬间渗出鲜血。
她垂着头,发丝凌乱地遮住肿胀的半张脸,却发出一声响亮而空洞的笑。
这熟悉的钝痛像根刺,扎破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原来无论走多远、爬多高,那个充满算计与压迫的原生家庭永远是缚住她的铁索,正在将腐烂的根系一点点扎进她的血肉。
母亲翻箱倒柜的声响愈发刺耳,抽屉被粗暴拉开的哐当声、首饰碰撞的叮铃声,混着尖刻的咒骂:“白养你了!这些名牌包、金项链,够家里吃好几年!有这闲钱不知道寄回来,还说什么孝敬?”
“孝敬?”黄柳儿抹去嘴角血渍,抬起头时眼底冷得渗人,“妈,你摸着良心说,到底是孝敬父母,还是养着你那不成器的宝贝儿子?”
黄天耀突然欺身上前,球鞋带着劲风狠狠踹在她腰腹。
黄柳儿被踹得蜷缩在地,听见头顶传来阴鸷的冷笑。
阴冷的像是食腐肉的秃鹫。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还要意思来说我?爸妈年纪大了都是我没日没夜的陪在他们身边,以后爸妈养老也得靠我,以后黄家的血脉还得让我来延续,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黄柳儿疼得蜷缩在角落,听着黄天耀的控诉只是冷笑。
好可笑啊。
每天只知道到处玩,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一点,竟然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真是恶心透了。
母亲在房间里朝着外面喊着。
“先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过来找啊,她这值钱的东西还挺多的,我一个人拿不开。”
“来了!”黄天耀应了一声,刚要过去,余光突然被地上那只蓝色手包攫住。
金属链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皮革表面细腻的纹理像是流淌的蜜蜡,光是看着就知道价格不菲。
黄天耀伸手就要去抢。
“这是我的东西!”黄柳儿扑过去的瞬间,黄天耀已经一把抓住包带。两人的拉扯让链条深深勒进她的掌心,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口被撕裂的钝痛。
黄天耀狞笑着猛地一拽,她踉跄着摔在地上,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也配用这么好的包?”黄天耀拎着包在她眼前晃悠,嘴角扯出鄙夷的弧度,“穿金戴银就以为自己是城里人了?骨子里还不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他转身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她的头,发胶刺鼻的味道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几分钟后,卧室门被撞开。母亲拖着印着名牌 logo的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黄天耀则扛着塞满首饰盒的登山包,拉链被撑得几乎爆开。
父亲斜倚在门框上,烟圈从他缺了颗牙的齿缝里吐出,浑浊的眼珠扫过满地狼藉,满意地弹了弹烟灰:“行,今天收获还算不错,就先这样吧。”
他突然俯身捏住黄柳儿的下巴,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下次我们来,最好准备好现金。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还得找地方换钱,我都嫌麻烦!”
黄柳儿空洞的眼神越过父亲肩头,盯着天花板上摇曳的吊灯,仿佛面前的人都是透明的虚影。
直到门被重重甩上,楼道里传来远去的脚步声,她才缓缓蜷起身子,像只被剥了壳的蜗牛,在寂静中慢慢渗出无声的血。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身上很痛,但她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打开窗户透气。
浓重的烟味熏得她快要窒息。
她趴在窗户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一刻,她的大脑才逐渐清醒过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
黄柳儿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我被入室抢劫了。”
“地址是……”
刚挂了电话,公寓的大门突然有所响动。
有人在试图开门。
黄柳儿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神色紧绷,目光死死盯住门口的位置。
他们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