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老夫人的大丫鬟,春草自是机灵沉稳,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一到冷香居就问芳洲:“六姑娘今日去了相府,芳洲你知道吗?”
旁边鱼嬷嬷与王妈妈对视一眼,零嘴儿登时吃不下去了。
姑娘不是出门玩了吗,去相府做什么?
四姑娘险些被送去相府做妾,如鱼嬷嬷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芳洲眨眨眼:“不知道啊。”
“你是六姑娘最亲近的,六姑娘什么都没说?”
芳洲摇头:“没有,姑娘做什么,我从不问的。”
春草见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刚刚相府来人,说六姑娘被相府大太太留下了,还不清楚要住多久。你收拾一下六姑娘惯用的东西,我随相府的人走一趟,给六姑娘送去。”
“哦,哦。”芳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去收拾东西。
春草暗暗摇头,心道六姑娘带来的这丫鬟委实不大机灵。
等春草拎着芳洲收拾出来的包袱走了,鱼嬷嬷和王妈妈立刻把芳洲围住。
“芳洲,你真不知六姑娘为何去相府?”
芳洲一脸老实样:“真不知。”
鱼嬷嬷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发直。
谁家姑娘出门玩,玩到相府不回来的?
千松堂中,老夫人紧紧盯着永清伯:“你早就知道六丫头去相府?”
永清伯断然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就立刻答应六丫头留宿相府?”
“不答应又如何?你没听见那嬷嬷说六丫头陪好了相府大太太,相府会记着这份情?”永清伯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警告,“我担心相府后续报复夜夜失眠,这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莫要犯糊涂,且想想颜家下场!”
老夫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偏偏无法反驳。
“你也别觉得四丫头的祸事是因为我围着方相转才招来的。那颜郎中可没围着方相转,相府不也想让他女儿冲喜么。”永清伯背着手,长叹一声,“这都是命。谁让咱们伯府和颜家摊上了呢,要是别人家姑娘合适,你当那些人家敢拒绝?”
“不是命……”老夫人喃喃,眼神痛恨,“是奸佞一手遮天,祸害人。”
“我看你是疯了!”永清伯听得心惊肉跳,甩袖走了。
春草随着苏嬷嬷来到相府,见到了秋蘅。
“六姑娘,这是老夫人命婢子给你送来的。”
收到春草使的眼色,秋蘅对苏嬷嬷道:“祖母担心,我和她的婢女单独说几句。”
“秋六姑娘自便。”苏嬷嬷走远了些。
春草暗暗吃惊。
六姑娘竟直接这么说,而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嬷嬷居然挺给六姑娘面子。
“老夫人很担心六姑娘,怕相府强迫你住下……”
秋蘅低声道:“春草姐姐,你回去对祖母说,我心中有数,不会吃亏的。”
春草点点头,回去后把秋蘅的话转述给老夫人。
老夫人紧锁眉头:“说得轻巧,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相府,真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婢子瞧着,那位苏嬷嬷对六姑娘还挺客气,您不要太担心了。”
老夫人完全理不出头绪,轻声道:“难道就是为了让相府不报复伯府,孤身登门去讨好相府大太太?胆大包天的丫头……”
老夫人为秋蘅担忧时,胡四把新动静报给薛寒。
“大人,秋六姑娘一早去了相府,再没出来。”
薛寒听了看一眼天色,面色微沉。
阿蘅又去相府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
“继续让人盯着相府,阿蘅不出来,夜里也不要撤。”
“是。”
牵扯到相府,胡四也没了嬉笑的心思。
前些日子大人还发话说夜里不必盯着永清伯府了,这又开始盯相府了。
看来红豆糕有秘密啊。
还好还好,这说明他家大人不是登徒子,而是职责所在——
等等!他们皇城司的职责不是抓细作么——正往外走的胡四猛然转头去看薛寒。
大人怀疑红豆糕是细作?
大人有这种怀疑还喜欢红豆糕,而不是把人抓起来?
胡四抬手捂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大人这是中了美人计,色令智昏!
“怎么了?”薛寒问。
胡四忙收好表情:“没事,卑职这就去安排。”
不能让大人发现他知道太多了!
走出门,胡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送的点心了,省得吃人嘴软,将来不好动手。
薛寒琢磨片刻,出了皇城司直奔永清伯府。
“皇城使薛寒求见?”听到下人禀报,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去了前边待客厅。
“老夫人。”薛寒起身拱手。
“不知薛大人有何事?”老夫人请薛寒坐了,客气问。
自从向薛寒求助而使秋蘅避开了给方三公子做妾,老夫人看薛寒就处处都好,唯有一个缺点:迟迟不来伯府提亲。
嗯?这孩子今日登门莫非就是为此——老夫人心中一喜,很快恢复理智。
不能,哪有自己跑来提亲的,不合规矩。
薛寒态度客气,话却直接:“晚辈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见蘅儿?”
薛寒垂眼:“是,先前秋六姑娘拜托晚辈一桩事有些眉目了,许久没与秋六姑娘在外遇见,只好登门叨扰。”
“许久?”老夫人表情有些异样。
昨日六丫头怎么说的来着?
薛寒约我。
原来昨日就算许久了?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为混小子太惦记孙女高兴,还是恼火。
薛寒隐隐感到不对: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么?
好在对老夫人来说,薛寒来得正好:“薛大人今日见不到蘅儿了,她得了相府大太太青眼,被留在相府小住……”
让薛寒知道蘅儿在相府,一旦蘅儿有什么事,远比老东西靠得住。
薛寒面露意外:“有说住多久吗?”
老夫人叹气:“没说。”
“多谢老夫人告知,晚辈不打扰了。”
离开伯府,薛寒走到相府所在那条街上,驻足遥望。
昨日在此与阿蘅相遇,阿蘅说她来看看热闹,今日就住进相府去了。
还有之前,阿蘅对永清伯把她许给方三公子为妾并不抗拒……
有风吹来,卷起纸钱在薛寒脚边飞舞。
他望着相府有了推断:阿蘅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住进相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