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龙威所致,今年的年景特殊好!”武成王道:“就咱们西北先是一场大胜仗打出了咱们大宴边军的威名,扬了国威,更是连国境线都往胡人的地盘推进了三十里!”
“这可是咱们大宴从未有过的景象啊!”
“此等功绩,全仰西北将士英勇,全赖廖大人治理有功!”
武成王率先拿西北军的大胜开场,夸完皇帝,把廖吉昌和西北边军抬了一抬,十分含蓄地表明立场,他虽然是地方藩王,但西北军有功,他是站在廖吉昌这头的。
这番话下来,谢宁敛眉,暗笑了下。
武成王这个老狐狸,分明是知道军饷根本不可能有问题,提前卖了廖吉昌一个人情。
果然,周滔葛兆阳等,立刻就军工和国境线的事一顿符合。
廖吉昌似乎在任何场合话都很少。
几乎都是武成王在拉关系,侃侃而谈。
偶尔,谭佑铭徐贺他们搭腔几句,饭局上气氛还算和谐,毕竟,在还没亮出真正目的之前,都不会提前拔刀言语相向。
武成王又道:“西北军政都由廖大人一人操劳,今年的军饷据本王得知,还是大战之前还是廖大人朝西北本地世家临时筹措的,此番周大人葛大人前来调查军饷一事,不知紧张如何了?”
谭佑铭等人虽然还在交谈,脸上还挂着笑。
但饭局间气氛霎时间就变了。
似乎每个人的耳朵都提到了周滔嘴边。
一直假扮普通官员,默不作声的赵奕,此时却将手拿了上来不着痕迹地拈着筷子,静静分辨席间的各种声音。
西北军饷就像武成王所说,是案子吗?
经过快十天的调查。
充其量叫个事。
连大事都算不上。
但他却从中看不出了西北政局的一部分真相。
果然,下一秒,周滔就避而不谈地道:“王爷说的哪里话,此间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公事,不谈公事!”
不谈公事?
不谈公事,一大帮人坐在这里说个屁?
跟你个面都没见过的京官说得着么。
武将那桌,李武不时地往谢宁这边瞅,在武成王将军饷的事抬上桌面的时候,他的一颗心终于提到了嗓子眼。
谢宁隔空瞅着这老哥,屁股底下跟长钉子似得坐立难安,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他抬手隔空摁了摁,叫他淡定点。
其实也不怪李武着急上火。
朝廷那边,是有人将他放在了头一个参奏。
李家的爵位已经快撸到底了,再撸祖上的威名都要在他这辈败光了。
“我一会假借放水把李将军带出来,安抚安抚。”张启鹤吃了一粒花生米道:“要是这伙人真查出来点什么,咱们还能好生在这坐着吃饭?按察使可当堂斩贪墨官员,代行天子之责,这般着急可别没啥都弄出来点啥。”
谢宁点了点头。
只当时廖吉昌提前没提醒李武,也就没当回事。
“安边军,军备由本官做主借出一部分军饷,这事是本官思虑不周,周大人可据实上圣上报告。”廖吉昌突然开口道:“安边乃隔绝吐蕃以防胡人绕路袭扰大宴的第一道屏障,西北与安边唇齿相依,安边军出了事西北责无旁贷,此次军饷一事,也是本官有些冒进,要是耽误了安西侯册封那就不好了。”
此言一出。
差不多能有整整五秒,席间仿佛是摁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间。
就连赵奕都无比诧异地看向廖吉昌这位封疆大吏。
安西侯府,他巡视完西北就去了,在安西侯府,他见到了杨惑本人并与这位十分年轻,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安西侯养子,详谈到深夜,杨惑本人到底出身如何,是不是杨云翼的儿子。
这点他根本不在乎。
甚至可以说,赵奕本人十分希望他是。
杨惑若是杨云翼的儿子,那在他看来,当今皇帝他的父皇离世之后,为杨家军平反的必定是他,收获军心,让杨家后人忠心靠拢的也必将是他。
而且,杨惑本人的治军才能大大出乎他的所料。
之前朝廷奏报上,只是写大胜吐蕃,并无详细战报记录。
在跟杨惑交谈中,他得知,近八年来安边军在老安西侯的苦苦支撑下,安边军兵勇所剩不足万余人,最后一场大战,更是差点将占据从安边拉倒,当年杨家出事地白石坑。
一场殊死战斗,几万人搏命,安西侯与安西侯世子全都死在了里面。
还是杨惑带着不足一万的兵马,临危挽局,后又像西北军求援,才得以稳住局面。若是按照赵奕的一贯理解,战场临时解危,能保下安边已实属不易,毕竟两方都已经杀红眼了。
但杨惑却能出其不意,在西北援军到来之后,让赤甲军重骑顶上,自己带人一口气都不歇带兵直奔吐蕃老巢,打得吐蕃太后措手不及,十万火急召回吐蕃大军。
“册封安西侯的事,圣上自由裁决。”葛兆阳道:“早知西北军饷没挪用于民间商用,我等也不会来西北走一趟,更不会与诸位大人有缘这里相聚!”
“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让葛某人,见识诸位西北人杰!”
葛兆阳果断岔开话题,举杯道:“廖大人劳苦功高,这一杯下官敬您!”
廖吉昌站起身,淡淡看着葛兆阳,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葛兆阳一口气刚送了一半,就听廖吉昌又道:“朝中有人参奏,李将军、还有本官的学生榷场副监司谢宁,本官还想问问葛大人周大人,对于李将军和谢宁的控诉,罪名是否已经洗清?”
“还是再要另行调查?”
谢宁倏然瞪大了眼睛。
他老师提前叫张启鹤看管他,叮嘱他别闯祸。
他本人也是刚进来就用眼神压制他。
怎么这就亮剑了?
倏忽之间,场上落针可闻。
安静得连个别官员,紧张吞酒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葛兆阳心中顿时暗道不好。
周滔的脸色也霎时间跟死了爹死的,黢黑黢黑。
只有赵奕一副神色淡淡,根本事不关己的样子。
葛兆阳面色讪讪,在心里头狠狠骂了一句:干他娘的!查个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