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面露迟疑。
以前小姐在家中的时候,他也是亲眼见到自家老爷和夫人是如何对待她的。
别说她是老爷和原配生的嫡女,就算是个过继来的养女,也不该活得那么憋屈。
小姐刚进宫的那半年多,老爷和夫人得知她只被封了个末品答应,更是对她不屑一顾,连封家书都没送过。
那后宫是个什么地方,那些女人们争起来说是人吃人都不为过,也不知小姐受了多少罪才爬上了如今的位置,她心中对老爷和夫人肯定有怨。
这时候老爷还要对着小姐摆家长的架子,小姐怎么可能愿意帮忙呢?
“老爷,奴才听说宫里规矩森严,兴许小姐也有自己的难处……”
老仆说得委婉,但在隋父听来仍是十分刺耳。
隋父义正词严道:“就是她有天大的难处,她也不能有违孝道!”
老仆嘴上说着是是是,心里却想就老爷这般偏心,他要是小姐,他也不愿意搭理。
“我和她母亲弟弟如今就在京城,这城里上下可都看着呢,她若是在宫里还想挺直了腰板做人,不被人戳脊梁骨说她不孝,她就得主动伸手,根本就用不着我们去求。”
隋父说得笃定,一副天经地义本就该如此的样子。
老仆知道劝他也没用,只能应和着。
主仆俩走回到驿馆门前的大路上,隋父又低声吩咐了两句,“你先回去告诉夫人,告诉她不必担心。玉哥儿的事,他姐姐怎么着也得管。”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边上传来一声嗤笑。
隋父不满地抬头望去,瞧见一个年轻的姑娘,正用一双灵动的桃花眼看着他。
这姑娘生得白皙又貌美,娇嫩得像是在枝头绽开的春花。
可她看着他的眼神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东西,令他十分不舒服。
隋父低咳了一声,顿了顿道,“这位姑娘,你盯着本官做什么?”
盯着他看的姑娘正是白蕖,从隋父刚走出驿馆和老仆碰面时,她就在暗处偷听了。
若不是亲耳听见,她都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父亲。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歪着头道:
“本姑娘是在看,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是谁这么不要脸,恬不知耻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算计利用,还拿孝道来给自己的狠心和贪婪当遮羞布!”
她笑意嫣然,说出的话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隋父脸上。
周遭的路人都忍不住顿下脚步,朝她和隋父投来探究的目光。
尤其是隋父,他一把年纪还穿了身官袍,却当街被一个年轻姑娘说不要脸,这就更引人好奇了。
隋父气得老脸通红,他怒视着白蕖道:
“本官根本不认识你,你可知道辱骂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白蕖哎呀了一声,笑嘻嘻道:
“本姑娘眼神不好,没认出你身上穿的是官袍啊。原来大人您还是朝廷的官员啊,那可真是糟糕,您就不怕您的德行会坏了大雍官员的名声吗?”
“血口喷人!”
隋父从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女子,他转身要叫来驿馆的差役把这姑娘扣下,再一回头时却发现对方不见了。
他问站在原地的老仆,“那个胡说八道的疯女人呢?”
老仆一脸迷茫,“什么女人?”
“就是刚才那个辱骂我的女人,她去哪儿了?!”
“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啊。”
不管隋父怎么问,老仆都只是摇着头,说他根本就没看见过什么姑娘。
隋父惊疑不定,又扭头看向围观的路人。
他们都在盯着他,神色中充满了对他的鄙夷,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他:
“就这样的人还当爹呢,我看他都不配当人。”
“自己管教不好宝贝儿子,还有脸指望嫁出去的女儿倒贴娘家,谁家姑娘摊上他这么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应该把他的官袍给扒下来,他就不配穿这身衣服。”
隋父怒气冲冲地对着他们吼:
“都闭嘴,你们根本就不清楚我的家事,谁再胡说一句我就让差役把你们都扣下!”
这些路人听了却只是笑得更加讽刺,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肮脏的老鼠。
隋父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气得差点昏了过去。
等到驿馆的差役听到动静终于走出来时,就见他浑身哆嗦着,双眼通红地瞪着来往的路人。
路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身上有瘟病般离他远远的。
“隋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差役奇怪地问道。
隋父回过神,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快,刚才有个疯女人挑唆了一群无知蠢货辱骂我这个朝廷官员,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差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朝四周问了一圈。
所有被问到的人都说根本就没什么疯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有隋父一人站在这儿发癫。
就连隋父身边跟着的老仆都不能给他作证。
“可我明明看见了,他们一定是被那个女人买通了,他们都在说谎!”隋父不敢置信地喊着。
“隋大人,您是不是烧糊涂了?”
差役仿佛在看一个疯子,语带嫌弃,“这里可是京城,就是从天上掉下一块牌匾都能砸到三个戴乌纱帽的官老爷。这条路上人来人往的大家都互不认识,谁会串通在一起来害您一个从六品小官?”
不远处,白蕖站在人群里,望着隋父嘴角微扬。
她的幻术虽然比不上陛下十分之一,但想骗一个肉眼凡胎的人类还是绰绰有余。
虽说哥哥已经告诫过她不要管隋娘娘的家事,但她听到隋父的无耻言论后还是气不过,便小小地出手教训了他一番,就当替娘娘出一口恶气了。
隋父虽然不信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但也别无办法。
他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先去上官那里办公事,因为路上耽搁误了时辰,一进去就被上官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
等到他办好正事出来,想到儿子还在衙门扣着,他回到驿馆时心情极糟。
刚走进房门,女人娇软的身子就扑了上来,呜呜地哭道:
“老爷,娇娘派人去衙门打听了,和玉哥儿动手的是个官家子弟,听说家里的父辈还是京里的三品大员。”
“他家里早就花银子把衙门上下都打点好了,他们现在商量着要判玉哥儿重罪呢。娇娘让人去说,说您是宫中婕妤之父,玉哥儿是婕妤娘娘的弟弟,可那些混蛋居然不信,威胁说要是再敢胡乱攀扯就把我们也抓起来。”
“老爷,娇娘就这一个儿子,若是玉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娇娘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