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指尖微蜷,神色平静如常,“上午和芜悠逛街,下午在家里陪张阿婆和秦舒。”
谢宴生目光仍落在屏幕上,点触屏幕的力度却无意识加重了些,“真的吗?”
车内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分。
沈愿偏头看他,却见他眼底暗沉一片,压着涌动的风浪。
她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你看,说了你又不信,何必多此一举问我。”
谢宴生关掉电脑屏幕,靠坐在阴影里,电脑随手放在大腿旁边,转头看向她,眸色深沉,“别骗我。”
沈愿回头,迎着他冷锐的注视,扬唇冷笑,“要说骗人,怎么都比不上谢总会……”
谢宴生突然伸手扣住她后颈,力道不重,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强势与压迫,“沈愿,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正好,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你。”
她每个字都发自肺腑,可在谢宴生听来,却是在故意与他抬杠,故意激怒他,而她这些行为背后的动机,仅只是为了一个叫余渡的男人。
在沈愿进酒店后,谢宴生派人调查了她在酒店的入住情况。
房间是以余渡的身份信息开的。
一张床,两个青年男女。
要说什么都没发生,他根本不信。
尤其是沈愿还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同样清明澄澈的眼里再无往日半分浓情蜜意,即便是抱着她占有她,她也冷淡得好似局外人。
想到这些,谢宴生神色愈发阴鸷,“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喜欢这样……”
没等沈愿说完,谢宴生另一只手扣住她手腕,将人拽到身前,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你喜欢什么?”
沈愿疼得皱眉,却倔强地仰头与他对视,“你在乎吗?谢宴生,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在乎过吗?”
谢宴生呼吸微滞,两人距离很近,沈愿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调,却掺杂一缕浅淡的女士香水味。
她心底不禁泛起一丝嘲讽,“你不在乎,你只在乎自己的东西有没有被别人染指,威严有没有被人挑衅,利益有没有被人瓜分。
至于我,不过是你对抗家族联姻的工具人而已,我的喜怒哀乐,所求所想,只是你拿捏我的手段,不是吗?”
“别说了。”他失控命令道,每个字都似从齿缝里挤出来,“沈愿,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是啊,怎么又不听话了。”沈愿突然笑出了声,眼里却是一片悲凉。
从昨天到现在,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乖一点,听话一点,顺从一点……好像在驯服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沈愿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乖巧坐回原本的位置,偏头看向车窗外,就连坐姿都端正的挑不出错处。
谢宴生抬手想拂顺她鬓边散乱的头发,车子却已经停靠在清园车库,他又将手缩回。
章管家和另一名佣人及时上前拉开车门,将黑伞撑在车门上,“先生,太太,路上辛苦。”
沈愿推开车门,下车,与佣人一起朝前院走去。
谢宴生视线追着沈愿,隔着山间朦胧的雾气,她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心口突然堵得慌。
“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吗?”章管家关心道。
谢宴生,“她好像生气了。”
章管家顺着他视线望去,沈愿身影已经消失在雾气缭绕的石径尽头。
“先生忙于工作,又不会哄人,与太太偶尔闹点矛盾也很正常。”章管家斟酌着开口,“太太性子倔,但心是软的。只要先生多说几句好话,她的气自然就消了。”
谢宴生长指勾住领带,用力扯了扯,喉结滚动间烦躁感更加强烈。
山风掠过庭院,卷起雨后湿润的空气灌入鼻息,谢宴生才迈腿下车,踏上台阶往前院走。
被风吹了一下,他似乎清醒些。
“我没生她气已经不错了。”
章管家:???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先生,婚姻不是工作,也不是生意,非得争个输赢高低。要想家庭和谐,必然得有一方服软。”
谢宴生听进去了,但没听懂,只记住了服软。
但他觉得,要服软的人应该是沈愿。
*
距上次回清园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再次踏足这片充满美好回忆的领地,与谢宴生相处的点滴尽数涌入脑海。
沈愿极力遏制住这份思绪,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在提醒她,是她主动来到谢宴生身边,也是她自己选择跳进谢宴生的温柔陷阱里……
“大嫂,我们又见面啦?”
顾九洲的声音突然出现,终止了沈愿百转千回的思绪。
她刚乱起的心扉逐渐恢复平静。
沈愿缓缓转过身,循着声音望去。
走廊下,顾九洲头缠纱布,身上多处缠了绷带,右手打着石膏,左边腋下夹着拐杖,正一瘸一拐地往前蹦着。
好像一只会跳的木乃伊。
顾九洲脸皮厚,哪怕面对受害人,依旧能嬉皮笑脸地说话。
“我就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定会保佑大嫂平安回来,也不枉我每天对着墙祈祷,向佛祖承诺,只要大嫂能回来,我就去庙里捐功德。”
顾九洲夹着拐杖,单脚站立,双手合十朝天上作揖拜了拜,“菩萨显灵,菩萨显灵。信徒顾九洲一定说话算话,等我身体康复,就去找座寺庙捐功德。”
沈愿看顾九洲自说自话的表演,有些怀疑顾家祖上是不是有精神病基因。
不然怎么会生出一群疯子。
顾九洲看沈愿无动于衷,脸上笑意忽然就收住了,换上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大嫂,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再晚一周,不,再晚一天回来,我就要被你那亲亲老公给打死了,呜呜呜……到时候,你就见不到我这个亲弟弟了。”
亲亲老公四个字,顾九洲故意咬重了了些,讽刺意味明显。
沈愿,“你不去唱戏,太可惜了。”
顾九洲恍若未闻。
余光瞥见沈愿背后走来的老爷子和谢宴生,狞笑着扔掉拐杖,在沈愿冷漠的注视下,朝走廊扶栏外倒去。
嘴里不断嚷着,“大嫂,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