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何关于线人的线索了吗?”
秦风端起面前那杯伪装成深色烈酒的冰镇乌龙茶,指尖感受着杯壁冰冷的触感,轻轻抿了一小口,试图用茶水的微苦来压制住内心的焦躁。他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只有同桌队员才能听清的音量问道,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露台下方那片喧嚣热闹的夜市。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队员,双手看似随意地支撑在覆盖着廉价仿木纹贴纸的膝盖上,实则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他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哨兵,一刻不停地在通往二楼露台的唯一楼梯口处来回逡巡、张望,任何一个试图上楼的身影都会被他纳入严密的监控之中。
“还没有,队长。”年轻队员微微摇头,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最后一次单向加密通讯中强调,我们必须首先确保接头地点的绝对安全,排除任何潜在的监视或埋伏。可......”
他苦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说实话,我根本就没看到这里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危险’。除了那些可能针对游客的、老掉牙的‘仙人跳陷阱,这种危险倒是随处可见,而且我敢打赌,数量可能还不少。”
另一位坐在角落里、负责警戒后方通道的队员也忍不住低声插科打诨道,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一下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气氛。
秦风没有立刻回应队员们的调侃,他起身走到了露台那由粗糙柚木搭建的栏杆边,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条在夜色中依旧波光粼粼、如同黑色绸缎般蜿蜒流淌的湄南河。
河面上,几艘装饰着五彩霓虹灯的游客渡轮,正如同漂浮的宫殿般,缓缓地、悠闲地驶过,留下长长的、被灯光拉伸变形的倒影。河岸边的街道上,行人依旧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各种肤色的面孔在闪烁的灯光下交织,充满了东南亚特有的喧嚣而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异国情调。
不得不承认,他的队员们挑选的这个露台位置确实不错,视野极其开阔,既能将湄南河上一部分繁忙的河道光景尽收眼底,形成一道天然的、难以被轻易接近的屏障;又能居高临下地、如同鹰隼般监视着周边数条主要街道的情况,任何可疑的车辆或人员调动,都难以逃脱他们的眼睛,这里几乎是一个完美的观察与接头地点。
然而,就在秦风的思绪还沉浸在对周围环境的评估与对线人可能出现方式的推演之中时,变故突如其来!
一辆没有任何明显标识的、车窗玻璃贴着深色防窥膜的银灰色面包车,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般,悄无声息地驶入了秦风的视野范围。它没有选择停靠在酒吧门口那些拥挤的临时停车位,而是径直开到了酒吧正对面的一个生意还算不错的路边小吃摊旁边,以一种极其突兀的方式停靠了下来。
紧接着,车门猛地滑开,从上面接连下来了五六个身材魁梧、衣着清一色深色便装但其剪裁与材质都偏向于战术用途的家伙。
他们的动作干练而充满了一种压迫感,脸上的表情冷漠而警惕,乍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普通的游客或本地居民,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而真正让秦风心中警铃大作的,是他们的目光,从这些人下车的那一刻起,他们那如同饿狼般锐利而充满了审视意味的目光,就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般,死死地锁定在了秦风和他队员们所在的这座酒吧之上。
仿佛他们就是特意冲着这里来的一样,他们眉宇之间那毫不掩饰的的杀意与高度的警惕,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前来消遣或娱乐的轻松模样!
秦风的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般缠绕上了他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转身,以一种与先前那副悠闲姿态截然不同的、如同猎豹般迅捷的动作,快步走回了露台的桌边。在走动的同时,他的右手已经在隐蔽地、快速地向同伴们比划出了一个代表着“高度危险,不明目标接近”的战术手势。
看到秦风那个充满了警告意味的手势,原本还在低声交谈或故作轻松的队员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改变,如同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的战斗机器,几乎是在零点一秒之内,他们便立刻进入了战斗戒备状态,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身体微微前倾,手臂下意识地伸向了腰间或腋下那隐藏着武器的位置。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群早已潜伏多时、耐心等待的猎人,终于等到了那头狡猾的猎物,主动踏入了他们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秦风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探身出露台的栏杆,向下飞快地瞥了一眼。正如他之前观察到的那样,露台的正下方,恰好是一条极其狭窄、堆满了各种杂物与垃圾桶的漆黑小巷。
巷子里光线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并且,此刻没有任何一个行人的踪迹,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快速撤离或迂回包抄的天然通道。
他当机立断,没有任何迟疑,在那些刚刚下车的可疑人员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秦风如同一只矫健的猿猴般,猛地一个翻身,便干净利落地越过了露台的栏杆。
他的双手如同铁钳般牢牢抓住了外墙上那些装饰性的凸起与空调外机的支架,双脚在粗糙的墙面上灵活地蹬踏、借力,如同最顶尖的攀岩高手一般,在那垂直的外墙上进行了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高难度“跑酷”式攀爬与下降,仅仅数秒之后,他便如同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干净利落地落到了地面那片深邃的阴影之中!
趁着面包车上那五六个家伙全都已经离开了车辆、并且其注意力都集中在酒吧入口方向的短暂空隙,秦风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从小巷的阴影中猛冲而出。
他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街对面那个依旧在营业的小吃摊,那辆可疑面包车停靠的位置。此刻,面包车的驾驶座上,还留着一个负责望风与接应的司机。那家伙正贼眉鼠眼地、神色异常紧张地不断张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
除了是在监视着什么特定目标或者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出现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秦风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被小吃摊香气吸引的食客,径直走到了面包车副驾驶位的窗口旁边。他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看似热情的微笑,仿佛真的只是想向司机打听点什么。
然而,就在他开口搭话的同时,他那一直插在冲锋裤口袋里的右手,却如同变魔术般,悄然无声地掏出了一柄冰冷而致命的九二式手枪。借着昏暗的街道灯光与车身投下的浓重影子的完美掩护,他以一种快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悄然将那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稳稳地对准了驾驶座上那个依旧毫无察觉的倒霉司机的太阳穴!
“诶,朋友,”秦风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特有的、略显沙哑的磁性,语气如同春风般和煦,仿佛真的只是在进行一场友好的问候,
“可否......借一步说说话?”
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标志性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半边脸颊被街边酒吧那闪烁不定的霓虹灯光映照得忽明忽暗,而另一半脸颊,则完全隐没在了车辆投下的如同深渊般的浓重阴影之中。
光影交错之下,他的笑容显得既温和又充满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
驾驶座上那个负责望风的男人,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声吓了一跳,本能地一愣。可当他转过头,借着车内微弱的仪表盘灯光,看清楚了秦风手中那个冰冷的手枪之后,又是猛地一惊,瞳孔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自己上衣内侧的口袋——那里,很可能也藏着一把自卫的武器!可还没等他完成这个徒劳的动作,秦风便已经用拇指,刻意地、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轻轻拨动了那柄九二式手枪的击锤保险,发出了一声极其清脆而又充满了致命威胁的“咔哒”金属声响!这声响,既是最直接的警告,也是最严厉的奉劝。
“别......别开枪!!有、有话......好好说......”那男人的身体瞬间僵硬如同石化,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他高高举起了双手,掌心向外,以一种最卑微、最屈服的姿态,等待着秦风的发落。后者则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不紧不慢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眼神冰冷而不容置疑。
那男人显然是个聪明人,立刻便明白了秦风的意思,哆哆嗦嗦、极其不情愿地将隐藏在自己耳朵里的那枚微型无线通讯器摘了下来,如同献上了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番虽然简短、但却充满了高压与技巧的快速审讯之后,秦风便毫不留情地一记手刀,狠狠地击打在了面前这个司机的颈部动脉窦位置,将其瞬间打晕了过去。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些人确实是服从派在曼谷本地秘密发展的外围组织成员,只可惜,他们的等级实在太低,仅仅是负责一些最基本的跑腿、望风与后勤支援工作,根本接触不到任何核心的机密信息。
因此,秦风并没能从这个倒霉的司机口中,套出任何关于“九头蛇”实体或线人的有价值的情报。
与此同时,酒吧内那些负责监视与接应的其他“服从派”成员,此刻也因为通讯中断终于察觉到了街对面面包车上的异样。他们立刻如同炸了锅的蚂蚁般,着急忙慌地、甚至有些不顾暴露风险地从酒吧内部冲了出来,试图查明情况。
而秦风则早已在他们赶回面包车之前,便如同最狡猾的狐狸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辆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面包车,再次融入了街边深邃的阴影之中。
隔着那条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街道,秦风冷冷地看着那群气急败坏、却又束手无策的“服从派”成员们围着面包车团团转的又气又恼的滑稽样子,心中却并没有丝毫的轻松或得意,反而只感到一阵莫名的头疼与烦躁。线索,似乎又一次中断了。
就在他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才能安全地联系上那位神秘的线人,一边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伪装、准备再次迈进“湄南之星”酒吧大门时,异变......再次发生!
门口那位先前一直低着头、仿佛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衣着古怪的算命老妪,却突然如同幽灵般伸出了一只干枯瘦弱、如同鹰爪般的手,以一种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精准与迅捷,死死地握住了秦风的手腕。
“年轻人,别急着走,来让婆婆我为你做个占卜吧。婆婆我看相算命,一向都很准的哦。”
那老妪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诡异光芒,声音沙哑而又带着一丝莫测高深的神秘笑意。
秦风的身体瞬间紧绷!他一脸的诧异与警惕,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行为举止极其反常的老女人,究竟要搞什么鬼?是巧合?还是某种精心设计的陷阱?他强忍住立刻挣脱并反击的冲动,声音委婉地回应道:
“不好意思,阿婆,我身上没带现金,也不信这些。麻烦您......松开我的手。”
那老妪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满不在乎地、自顾自地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一些听起来极其古怪荒诞的话语——什么天上的星宿运转、地脉的龙气走向、什么紫微星盘、生命灵数......等等一系列乱七八糟、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所谓“玄学奥秘”。
就在秦风的耐心即将彻底耗尽、准备强行挣脱并采取必要措施的那一刹那,老妪的话锋突然一转!她那干枯的另一只手,如同变魔术般,从宽大的衣袖中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巧玲珑的信封,然后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直接塞进了秦风的手中!
“拿去吧,年轻人。”老妪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而又充满了某种暗示性的意味,“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这句令人费解的话,老妪那原本佝偻年迈的身躯,却仿佛在瞬间突然“回春”了一般。她松开了秦风的手腕,然后以一种与她年龄和外表完全不符的、甚至可以说是矫健灵活得如同狸猫般的诡异身法,悄无声息地迅速转身,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酒吧门口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