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混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儿。
丹鼎阁内热浪滚滚,连空气都仿佛被高温灼烧得微微扭曲。
清灰迈着她的小短腿儿,踏入了这片对她而言过于庞大而威严的地方。
脚下的青石板透着冰凉,每一步落下,细微的回声都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两侧高耸的架子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药材和奇特的工具,散发出复杂又刺鼻的气味。
清灰忍不住吸了吸小鼻子,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又警惕地四处打量,试图分辨这混合的气味来源。
她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大厅里,简直像一粒随时会被热风吹走的灰尘。
萧砚,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平日里总是在这里炼丹。
清灰踮起脚尖,放轻了脚步,几乎是贴着墙边,沿着回廊悄悄往前溜。
她要往丹鼎阁的核心区域去。
绕过一道长廊,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个更加宽敞的厅堂出现在眼前。
厅堂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丹炉。
丹炉通体赤红,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像一块烧红的巨大烙铁,周围的空气都被热力熏得摇曳不定。
萧砚就站在那丹炉之前。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清灰的脚步下意识顿住了。
她犹豫了一下,小小的爪子在地面上无意识地扒拉了两下。
最终,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迈开小短腿,朝着那个背影跑了过去。
“萧砚……萧砚……”
她一边跑,一边小声地呼喊。
可她的声音太小了,几乎立刻就被丹炉的轰鸣声和药材燃烧的噼啪声所淹没。
直到跑得近了,萧砚才仿佛有所察觉,微微侧过头。
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扫了过来。
那眼神,不带丝毫温度,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冻结。
清灰小小的身子猛地一僵,瞬间刹住了脚步。
她抬起头,乌黑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浓浓的惧意。
萧砚的目光落在清灰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意外。
他似乎没想到,这只胆小的老鼠精,居然敢跑到他的丹鼎阁来。
“何事?”
他的声音冷淡如冰,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清灰被他看得小身子缩了缩。
但她还是努力鼓起勇气,抬起小脑袋,用一种混合着紧张和一丝狡黠的语气,糯糯地说道:“仆人,你主人我回来了……”
“找我?”萧砚看着她,眼神微微动了动。
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玩味悄然掠过他的眼底。
这么久不见,这小东西回来后,竟然第一个就跑来找他了?
清灰被萧砚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小爪子紧张地抠着冰凉的地面。
她的声音更小了,细若蚊呐:“那个……丹药……”
“丹药?”萧砚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咀嚼这两个字。
他缓缓转过身,完全正对着清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那探究的目光,让清灰感觉自己像被放在了炼丹炉上烤。
“你是说,想要废丹?”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之前给你的,都吃完了?”
清灰连忙摇头,小爪子慌乱地摆动着:“不……不是的……”
“是……是之前说好的,给李雪师姐的……那个丹药……”
她急得有些结巴,努力想把话说清楚,可越急越乱。
萧砚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回忆。
片刻之后,他像是终于想了起来。
那紧抿的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眼神里的冰碴子,好像也融化了那么一丁点。
“你是说,允诺给李雪,助她结丹的丹药?”萧砚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比起刚才,似乎缓和了些许。
清灰忙不迭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她乌黑的眼睛因为急切而显得亮晶晶的:“嗯嗯!就是那个!李雪师姐……她……”
萧砚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淡无波:“丹药,我早已派人送去万兽园了。”
“李雪已成功突破至金丹期,看来效果尚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她如今的实力,比之从前,精进许多。过几日,便是林长老为她举办的收徒庆典。”
清灰似懂非懂地点着小脑袋。
林长老这是终于收李雪为亲传弟子了?
“那……李雪师姐……现在是不是变得特别特别厉害了?”清灰忍不住好奇地追问,小小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萧砚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似乎对这种小儿科的比较没什么兴趣。
“丹药的事说完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你还有别的事?”
那目光像两道无形的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清灰身上,让她小心脏又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没……没有了吗?”清灰小声反问,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的小爪子在冰凉的石板上不安地划拉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丹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她乌黑的眼底,跳动着不安的光芒,如同她此刻忐忑的心跳。
周围鼎炉的轰鸣声,药材投入时发出的滋啦声响,远处似乎还有其他弟子低低的交谈声。
但此刻,这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遥远而模糊。
这片空间里,只剩下她和萧砚。
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沉默。
“那个……”清灰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开了口,“你之前说过的……”
“等我回来……就给我讲……讲你和你师父的故事……”
她越说声音越低,几乎要埋进自己的小爪子里。
萧砚盯着她看了片刻。
萧砚的眼神,深邃得像无底寒潭,让人看不透一丝情绪。
可在那潭底,却又仿佛有什么一闪而逝。
极快,极细微的一丝光芒。
如同炼丹炉中,偶尔迸溅出的火星。
转瞬即灭。
他想起那个有些荒唐的主仆契约。
心底,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丝丝缕缕地攀升。
像丹炉中无形的热浪,悄无声息地灼烧着。
“改天吧。”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又像刻意放缓了语速。
“你这么早跑来丹鼎阁,是忘了今天要往哪儿跑了吧?”
“林长老那里,不去报道了?”
“吱——!”
清灰的鼠毛瞬间炸开。
她那点小心思,全被萧砚这句话击得粉碎。
天呐!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