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府:
谢允陪着付心蓉回了付府,他陪着付家巡喝茶下棋去了,付心蓉得了空闲,便回到自己的小院之中。
付心蓉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在,便关上了院子的大门,徒手在大树下刨坑。
“嗯?我埋在这儿的东西呢?”
砰——
身后的院子门被人踹开,付心蓉受惊,回头看去,看到付家巡带着几个人过来。
下人搬椅子到付家巡身后,付家巡坐下,伸出手,另外的下人便将一个盒子递到他手中。
“我的好女儿,是在找这个吗?”
付心蓉看到那个盒子,震撼不已。
“你……你怎么……”
付心蓉没看到谢允,皱着眉问道:“谢允呢?!”
“哦?你说我的好女婿?他喝醉了,在客房歇着呢。”
“你把他怎么样了?”
付家巡对付心蓉的态度有几分诧异:“你很紧张谢允,看来你嫁去谢家,过得还不错,说说吧,你和谢允进行到哪一步了?”
付心蓉轻哼:“关你什么事!”
付家巡也不恼,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张张纸,除了账本,还有书信往来。
“不着急,先让我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付家巡一件一件地拿起来看,虽然是笑着的,可付心蓉却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出了狠意,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哦,香楼的账本。”
付家巡放下一本厚厚的书籍,拿起信件看了起来。
“我和许章的书信往来。”
付家巡轻笑:“怪不得我找不到了,原来都是被人藏起来了。”
付家巡每说一句话,付心蓉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你怎么找到的?”
“还得多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不知道这些东西被你娘藏在哪里。”
你娘……
这两个字,让付心蓉的唇色瞬间褪去。
“我娘……原来……她真的是我娘。”
付家巡的话击碎了付心蓉仅剩的希望,她喃喃道:“她说得竟然都是真的?!原来你真的……”
“心蓉,现在才猜到,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付心蓉反问:“太迟了?!可不可笑?从小你就告诉我,我娘亲为了生我,难产去世了,现在又告诉我,我娘没死。”
说到这里,付心蓉摇头,否认道:“不,她死了,她前几天就死了,是……”
付心蓉抬手,指向付家巡:“是被你害死的!是你给她灌了毒酒,她才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付家巡没料到会被自己的女儿叫做杀人凶手,一时间笑了出来:“杀人凶手?心蓉,你娘是自杀,我可没有逼她。”
“你撒谎!那天我明明就看到,是你把毒酒端给她的!她就这么当着你的面喝下去了!”
付心蓉情绪激动,什么闺秀风范,什么温言细语,统统都不管了。
“是你看到的那样,没错,可那也是你娘自己做的选择,我没有逼她!我不过是与她做了一个交易罢了!”
“什么交易?”
付家巡卖了个关子:“你不妨猜猜?”
“有话就说!没必要藏着掖着的,敢做难道还不敢承认吗?!”
“好!好!好!”付家巡连着说了三个“好”字,他鼓起掌来,似乎是真的很欣赏付心蓉这个女儿。
“不愧是我的女儿,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只是拿你的婚事与她做交易而已。”
“什么?!我的婚事?!我的婚事不是……”
“你想说你的婚事难道不是皇帝赐婚吗?心蓉,皇帝日理万机,没有那么多心思来管你的终身大事。
你和谢允成亲,是你母亲求我,让我去替你到皇帝面前请求赐婚的。
我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觉得你嫁去了谢家,谢家便能够庇佑你一二,但她忘了,我想做的事情,不管是谁,都拦不住!”
付家巡第一次在付心蓉面前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付心蓉也是彻彻底底地看清楚了自己叫了十多年的父亲,那副慈爱的面具下究竟是怎样恶毒的嘴脸。
“她派人把证据交给你,妄想你能借助谢家之手把我送进天牢。”
付家巡哈哈笑了起来:“惜娘她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她对你的期望太高,乃至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付心蓉震惊得张着嘴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心蓉,说起来,是你害死了她,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寻求一条生路,她也不至于喝下毒酒。”
付心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干,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发抖。
“不……不是这样的。”
付心蓉望着付家巡:“不是我害死的,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付家巡站起身来,走到付心蓉面前:“够了,心蓉,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今后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不会动你,可你要是不乖,那我就别怪我不念父女情分了!”
付家巡说完,便离开了。
付心蓉一个人坐在那儿,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付家巡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侧头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一个月之内怀上谢家子嗣,否则的话,你就永远见不到那对母女了!”
付心蓉猛然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付家巡余留下的衣摆。
她死死抓紧了身下的衣裳,恨意在心中开始发芽。
“付大小姐!”
谢允从外面跑进来,看到的便是付心蓉无神地坐在地上的样子。
他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大步过去蹲在她身前。
“付大小姐……你没事吧?”
付心蓉的眼睛在看到谢允之后,恢复了些许神采,她张口,轻声喊他的名字:“谢允……”
“我在。”
“我是不是太蠢了?”
谢允疑惑,不知道付心蓉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却也摇头:“不,付大小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付心蓉自嘲:“最聪明的……”
“是。”
“我们回去吧。”
“好。”
谢允扶着付心蓉,把她搀扶起来,可付心蓉在地上坐了许久,双腿已经麻木,脚一软,便站不稳。
谢允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问到:“我抱付大小姐回去?”
付心蓉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双臂环住谢允的脖子,以此来给他答案。
征得同意的谢允有些欢喜,可那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怜惜所代替。
“付大小姐能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吗?”
付心蓉摇头:“没有,我不小心摔了。”
“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
谢允还想再问,付心蓉却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阻止了他的追问。
付家巡站在凉亭之中,看到谢允抱着付心蓉离开,吩咐道:“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去烧了。”
“是,老爷。”
谢允抱着付心蓉到了马车前,刚想叫她,看到她已经睡着了,便摇头让上前的下人不要出声打扰。
轻轻把付心蓉放下,打手势让人启程。
马车行驶的速度缓慢,谢允让付心蓉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静静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许是做了什么噩梦,付心蓉很是不安。
她的手抓上谢允的胳膊,力道之大,让谢允措不及防。
“不要——”
谢允覆上付心蓉的手,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拢入掌心,轻轻说道:“别怕,我一直在。”
许是听到了谢允的安慰,付心蓉渐渐平稳下来。
——
百里药铺:
天色已经黑了,屋内燃着熏香,楚景躺在贵妃椅上,闭着眼睛聆听着外面的步伐。
她没有掌灯,因为白天黑夜,对她来说,没有多大差别。
薛萧辞被白衣人推了进去,紧接着,门就被关上了。
黑暗之中,薛萧辞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熏香燃烧的红色火点。
“过来。”
薛萧辞双腿烤着镣铐,每走一步,铁铸而成的铁镣便会发出声响,在寂静而空旷的房间之中尤其明显。
薛萧辞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楚景淡淡开口:“往前走。”
薛萧辞顺从地往前走着,步伐缓慢而沉重。
“停下。”
薛萧辞顿住,脚尖前方恰好抵着东西。
楚景起身,捏着薛萧辞的下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我让人把你从水牢带出来,不准备感谢感谢我?”
“一一想让我怎么感谢?”
“去,杀了他!”
楚景话音刚落,蜡烛燃起,屋内一下子变得亮堂无比。
窗前跪着一个人,那人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布条,惊恐万分。
“他是……?”
楚景凑近薛萧辞的耳朵,吐气如兰:“你的皇叔。”
“我的皇叔?!”
薛萧辞猛地看向那人,那人看上去十分老态,眼底的黑紫和浮肿十分明显,脸上黯淡无光,看上去是长久纵欲导致的。
“是啊,你的皇兄,阿辞,你应该早就知道你是皇室中人了吧。”
楚景说得虽然很轻,却十分笃定。
她笃定薛萧辞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是。”
“那就去杀了他。”
薛萧辞迟迟没有动作,薛萧辞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不敢?还是不想?”
“我……”
薛萧辞看向楚景:“一一……为什么杀了他?”
楚景眼神一狠,扣住了薛萧辞的脖子,微眯着眼:“不是说只要能待在我身边,让你干什么都可以吗?现在不过是让你杀个人,就要忤逆我了?”
跪在地上的人呜咽着摇头,他不停挣扎,满是求生欲。
“你不是说你身上有一半他的血,又和他长得一样,甚至连名字也一模一样,你与他没有分别吗?!怎么?皇族的人逼你献祭,你就不恨他们?!”
薛萧辞垂眸:“不……”
“不恨?”
楚景用力将薛萧辞甩开,薛萧辞摔倒在地,恰好与跪在地上的那人四目相对。
“废物!我在帮你,你竟然不知好歹!”
转眼间,匕首已经在楚景手中,她闭上一只眼,朝着那人比划,似是在寻找一处绝佳的地方下手。
“一一……”
薛萧辞喊他,楚景保持着那个动作。
“说!”
“让我来吧。”
楚景略微讶异,就这么看着薛萧辞从地上爬起来,从她的手中拿过匕首,一步一步朝着那人走去。
“呜呜呜——”
那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楚景露出喜色,很是欣慰。
桌上放着一卷折子,楚景拿起来,慢悠悠念道:“乔应,三十八,身为亲王在其位不谋其政,强抢民女,以权谋私,杀人无数,拿钱封口。”
每一个字,都像是读到薛萧辞心里去了。
“阿辞,你是悬赏司正使,行正义是你的责任,这不,给你送上来一个上好的政绩。”
话落,薛萧辞已经到了那人面前。
乔应不停地呜咽着,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薛萧辞拔下他口中的布条,终于听清了。
“你是薛萧辞?!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乔应顿了顿:“不对,你不是薛萧辞,你是乔言之!”
乔言之……
这个名字,唤起了薛萧辞脑海深处的记忆。
他看到一个男人摸着自己的脑袋,笑着喊道:“言之,过来。”
他是乔言之?
那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叫自己过去?!
“哈哈哈……”
乔应笑了起来:“没想到啊,乔言之,你竟然还活着,你早就该死了!你怎么能活着呢?!”
薛萧辞不解:“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你从生来就该死!
就是因为你,我们才不得已抹去所有关于跃亲王府的一切!
你的存在,只能让皇室蒙羞,你以为有人保你?!实际上,所有人都想让你死,包括你的父亲,跃亲王世子——乔展!”
乔应的话蕴含了太多的信息,与薛萧辞所接触到的那些都不一样。
他把匕首抵在乔应的脖子上,沉声问道:“说清楚!”
“你还不明白吗?!你从出生以来就是污点,世人皆知乔展为了已故妻子竟然不要孩子也要殉情,实际上,乔展骗过了天下人!”
乔应笑着,接着又说:“他强了你母亲,在她生下你之后,又杀了她们所有人,伪装成意外,瞒过了天下人。”
薛萧辞瞪大双眼,揪起乔应的衣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