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在蒋德璟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后,蒋德璟命佣人给郑森上了一杯茶,便开始了对他的校考:“贤侄此次进京赶考想必手拿把钻。不知金榜题名之后,对自己的去处有何想法?”
“金榜题名不敢奢望,但求无愧于心。至于去处……全凭陛下安排,学生是陛下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自己要造反的真实目的当然不能说出来,反正自己就没打算考上。
这个回答让蒋德璟颇为满意,他作为詹事府的少詹事,本就是以太子或者说未来皇帝的角度出发来考虑问题。至于别人都把自己当成周党,那就任由别人说去吧。
“大丈夫不求功名,只求为朝廷、为大明、为陛下做有意义事。不错,比你老爹强不少。”蒋德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郑森的观点。
“学生较之家父仍相去甚远,况且这些道理也是家父时常教导我的。”
蒋德璟摇了摇头,笑了笑道:“古语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对大明的贡献和对陛下的忠心,早已超越了你父亲。将来你能做出的功业将远超于他。你将会流芳百世,而你的父亲也会因为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被人们所铭记。”
‘这我知道,不用你说。后世人们对郑芝龙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是我的父亲,其次才是明末最着名的海盗。不过你现在就把这大白话对着我说出来,也不怕我回家告诉我爹吗?’
当然郑森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
郑森拱了拱手,含蓄的笑了笑道:“大人过奖了。”
蒋德璟的教考还没完,他随手从茶杯里沾了沾茶水,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写下了三个词分别是:军饷、武备、安攘大计。
“不知贤侄,对这三个问题怎么看?”
郑森知道,这是上次殿试的题目(崇祯十年),当时的状元是刘同升,不过他不准备照抄刘同升的答案。况且他的答案大家都知道,照着回答也不是蒋德璟想要的。
于是郑森决定给蒋德璟来点后世的小小震撼,但又不能说推翻封建主义。如果真说了,他现在就会被拉出去砍头。
“学生才疏学浅,有些不当讲的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真有不当讲之处还请大人指正。”
“你我只是讨论,没有什么不当讲的。不要有什么顾虑,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大胆的讲,这里没有外人。”蒋德璟拍了拍郑森的手臂让他放心。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的蜻蜓无人机都看见了,墙后面就有一个人正在记录着咱俩得谈话。
“学生明白。”郑森清了清嗓子后说道:“其实这三个问题,都可以归结为一个词,那就是‘经济’。”
“何为‘经济’?”
“‘经济’,经世济民也。它包含了我们大明的整个粮食和物质生产、交流、交换和分配等活动。我们大明朝廷的一切活动,都以他为基础。百姓生活的好坏,也要看经济上的表现。”
蒋德璟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显然是没有听懂郑森在说些什么。于是问道:“你是在说税赋收入,都与经济相关?而朝廷的税赋收入,又决定着军饷能给多少,刀枪火炮能造多少,能组织多少人出征?”
“是,也不是。学生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一户商家去年卖了一千两的布,税赋是两成,那么朝廷就可以收到二百两税银。今年这家商户因经济变差了客户的需求减少,只卖了八百两的布,在税赋依然是两成的情况下,那么朝廷今年从这户商家收到的税银就是一百六十两,较去年减少了四十两。那么请问大人,怎么才能不减少朝廷收到的税赋呢?”郑森侃侃而谈,讲了一个例子后,又给蒋德璟抛出了一个问题。
“简单,把税赋加到固定的二百两。”
“对,这是一个办法,那么我们就可以把这加上来的四十两看成是剿饷。现在我们站在这家卖布的商户角度去看这件事。商户就会想,我本来今年卖的就少,但是税赋还是一样没变。明年要是卖的更少,税赋还不变,那么我手里的钱只会更少。因此我只能缩减开支。自家宅子虽然破旧了,但是还是勉强能住,今年还是等等不翻新了。把钱留下来,万一有什么急事还能用的上。大人您说是不是?”
蒋德璟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肯定道:“是这么回事。”
“好,现在我们在想。这家卖布的商户本来今年是要翻新旧宅子的,现在不翻新了,那么他对翻新房子用的砖石、木料、家具、油漆等的需求就会下降。对这些东西的需求下降,就会直接减少提供这些材料商户的收入。同样的,也会减少盖房工人的收入。假设朝廷对这些商户和工人的绝对税额依然不变,那么也会对他们造成像那家卖布的商户一样的缩减开支的后果,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在短期内,我们看到的是朝廷的税赋不变,甚至还有所上升。但是从长期来看,越来越多的商户和百姓会面临可支配收入减少的问题。直到商户和百姓们再也交不起税,那时就不得不面对商户大量倒闭,百姓大量逃亡的情况。而朝廷再也无法从他们身上收到税了。而朝廷也就再无军饷可用,再无刀枪可造,再无战兵可用!”
听完郑森的话,蒋德璟的额头上冒出了不少冷汗,大明的现实情况就是这个样。
蒋德璟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叠手绢,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追问道:“贤侄可有化解之法?”
“有。扩大税源,向更多的人征税。”
“贤侄打算征谁的税呢?”
“谁有钱,征谁的!”
“谁有钱?”
郑森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蒋德璟。
蒋德璟明白郑森是什么意思,但他闭上眼睛简单思索了一下后觉得这么做动静太大很可能动摇国本。于是摇了摇头,请教道:“还有别人吗?”
“有,红毛夷、佛郎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