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濡清心里明白,这般忤逆他的儿子,以后定是指望不上了,刘氏也是个不靠谱的,考虑到李莹莹有孕在身,郑濡清想让黄婉贞代为管家,待李莹莹生了儿子,再移交给李莹莹。
“父亲,不是儿媳不愿,是儿媳办不到。”黄婉贞低下头,用帕子抹着眼泪,“您说我连个兄弟都没有,祖父和父亲一死,娘家可不就成了绝户,这种时候,我姐都不愿出面,我一个外嫁女,有何底气去跟黄氏族人争?”
“哎!我生来就命苦,能怎么办呢?既逆不了他们,就随他们去吧。”
郑濡清原还当黄婉贞是个有志气的,竟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的话来,一时间对儿子儿媳均失望透顶,觉得他们两人简直是一无是处!
这样的人,连亲生父亲的身后事都不尽心,他怎敢把身后事交托给她?完全不能指望,之前给长子找媳妇的时候,确实欠思量了。
“那郑家就容不得你了!”
郑濡清敛目宁神,“我郑家百年诗书传家,万不会承认一个不孝不悌之人……”
“哇——”一声,黄婉贞哭了出来,她学着市井泼妇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住的拍打着地面,“父亲!你这是要我去死啊!”黄婉贞早在前世,就见过奶奶为了自留地不被侵占,跟人撒泼打滚的模样,她那时候觉得奶奶太丢脸了,一点体面都没有。
可现在黄婉贞不这么想了,这个社会是真的会吃人,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欺辱,她选择去释放不体面的技能。
“我娘家已是绝户,您这时候要我和离,族老定会把我卖进窑子,我毕竟做了一年的郑家少奶奶,到时候你郑家颜面何存啊?!”黄婉贞整个身子瘫倒在了地上,她在想,这力度够不够啊,要不要在地上打几个滚。
“黄氏!不要闹!闹开了,对你没好处!你把和离书拿来,我签上字,去内务部把你们婚书登记撤掉,以后你与桑哥各自嫁娶,互不相干。”郑濡清稳稳地坐在上首,神情冷漠中带着一丝高傲。
黄婉贞当机立断,滚到他脚下,一下子扒住了他的腿,声音凄厉中带着绝望,“父亲!儿媳不愿!儿媳不愿啊……”
“政府一直在推行一夫一妻制,父亲身为政府官员,公然纳妾,儿媳向着婆婆,何错之有……”
“您要是因这事休我,我娘家母亲和姐姐定会为我去内务部讨回公道……”
黄婉贞见示弱不成,话语间开始流露威胁之意,她娘家虽然没男丁,但只要还剩一人,就能去内务部闹得鱼死网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来啊!看谁死的快!
“我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你不安置好我!早晚一死,死在郑家,还能全了我的体面……”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黄婉贞扒着郑濡清的裤腿哭嚎,势必要让外面的人听到。
“大少奶奶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李莹莹被一个丫鬟搀扶着,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黄婉贞大声喊道,“姨太太!您来评评理!”说着连滚带爬的往李莹莹那边移,郑濡清大惊失色,“会来,拦住她!切不可伤了二太太!”
长随会来用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把汗,快走两步,“扑通——”跪在了黄婉贞和李莹莹中间,“少奶奶,小的给您磕头了,您别闹了。”
黄婉贞顺势停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哭嚎,“我命苦啊!生在那么一个娘家,又嫁到这么一个婆家,老天爷啊!你打个雷把我劈死吧!”
“茉莉,赶紧送太太回房!”郑濡清站起来,厉声喝道。
待李莹莹走后,郑濡清冷冷看着趴在地上的黄婉贞,“无知妇人!蠢笨不堪!”
“你回娘家打听打听,世上有几个和离的女人?但凡离开夫家的,十之有九是被休的。郑家能容你和离,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泽,你还想闹到内务部去?真是好大的狗胆!”
黄婉贞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不给下人和郑濡清反应时间,一个鲤鱼打挺,来到郑濡清跟前,袖子里的匕首直接抵在了郑濡清的脖子上,“要死一起死,今天我就让你死在我前面!”
黄婉贞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递,郑濡清的脖子上立马划出一道血痕,“住手!有话好商量,你想要什么。”
郑濡清的背紧紧靠在椅子上,梗着脖子动都不敢动。
黄婉贞刚刚冷硬的脸,呈现崩溃之色,“我想要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个容身之所,你郑家不容我,就该给我宅子,车子,银钱补偿。”
“我答应了,这些我都给你安排,你先把刀放下!”郑濡清嘴唇泛白,控制不住地上下颤动,时间再久些,他怕连牙齿都控制不住了。
黄婉贞哭着摇头喊道,“你别耍花招,我已经被你们郑家逼到绝路了,你要是不让我活,我就跟你同归于尽。”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手上的匕首,不断在郑濡清脖子上轻晃,一道道轻浅的血口子,在郑濡清脖间漾开。
“冷静!手别抖!我郑某人绝对是信守承诺之人!黄郑两家几代世交,家父定下的婚约,我都未曾背弃,你得信我啊。”郑濡清颤抖着手,刚抬起来,就被黄婉贞一巴掌打掉了,“别耍花样,小心我割断你的喉咙。”
黄婉贞故意把匕首往里压了压,郑濡清的脖子立刻被割开个大口子,血一下子打湿了他的前襟。
“哎呦!你快放下刀,不至于,活着不好吗?干嘛非要死。”郑濡清都快崩溃了,这黄家女人怎么比刘家的还疯,一个个的脑子都不正常。
“你准备给我什么补偿?”黄婉贞不依不饶的架势,实在是让郑濡清害怕。
先辈云,君子不立于危墙,智者不陷于覆巢,他可不敢拿性命去做赌注,“二太太原来住在宣武的宅子,我会写进你的陪嫁单子,家里的马车你尽管拉走,还有银钱,五千块大洋怎么样?足够你后半辈子的花销了。”郑濡清快语连珠,磕绊都不打,一口气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