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之后,秋时阴就没有再找过沈泠,偶尔两人遇见了也是远远的对视一眼,每次都是秋时阴先移开视线。
元琼因为偷偷回来被金长老打了一顿,在自己院里躺了好几天,梅悭雪倒是时常下山去看那些花灯节救出来的女子,严迢带着梦行云去游历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秋时阴这几月练剑倒是越发刻苦,没过多久就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名声。
江湖现如今人人皆知逐凌宗有六个天赋异禀的小辈,至于为什么把沈泠这个没露过面的加上了,全靠梦行云在外面的宣传,将沈泠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那些话传到沈泠本人耳中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沈泠的生活倒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练剑,晚上打坐,期间金谷找过他一次,问他要了十岁时在青州明月楼取下的玉牌。
那玉牌对沈泠来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是十岁时和元琼一起游历到青州,听说明月楼有一道万古谜题,年少轻狂,做了万人做不了的事情,最后发现自己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于是取了一块玉牌。
沈泠看着握着那块玉牌的金谷,问道:“金长老有什么要问的吗?”
在沈泠印象里,金谷想知道什么事都是自己算的,虽然有时算得也不是很准。
金谷闻言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眉眼柔和,“确实有一些想问的。”
沈泠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行礼离开。
金谷看着沈泠离开的身影,手指磨搓着手中的玉牌。
“真的要如此吗?”
时未空从屏风后走出来,垂眸看向金谷手中的玉牌。
“如果逐凌宗到最后只能活下一个人的话,就让沈泠活下去吧,这对他或许很残忍,但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金谷将手中的玉牌放在木桌上。
太元阁内卜六卦,卦卦不得生,唯一的微弱星辰对应着的却是这个天生情感淡薄的少年,金谷也不知道这事到底该找谁问去。
“如若他日后不想追问前尘,那也是件好事。”
这种事情,活着的人或许才是最痛苦的。
金谷看向时未空,“古人常说,精通占卜之术者,乃先知,耗尽寿元,可逆天改命。”
“你说,我怎么就做不到呢?”
时未空垂眸看着金谷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哼了一声,抬脚走出房门,未了,还不忘说道:“你算什么先知,半个神棍都不算。”
这边,沈泠刚回到庭青院就看见了坐在石桌前的人,眸色微闪,“周之仪。”
周之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泠,确信他就是武林大会那天戴着面具的那人,唇角带起一抹浅笑,握着剑站起身,“你是芳思的亲传弟子?”
沈泠闻言点了点,下一秒,就见眼前的人伸手向他打了过来,沈泠伸手接住他那一掌,两人皆后退了一步。
周之仪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手中的剑出鞘,没有任何预兆的挥向沈泠。
逐凌山下,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伸着头望着山上,站了一个时辰也不愿离开。
“你说那芳思的亲传弟子真有那么厉害吗?”
“不知道,我赌了周之仪赢,一百两银子呢。”
梅悭雪看着围在山下的人,眼里满是疑惑,手中还提着别人送的蔬菜,半晌拉了一个人问了问。
那人看了梅悭雪一眼,认出了梅悭雪,笑道:“他们都在赌周之仪和梅女侠的师弟谁赢,不如梅女侠给我们透个底?”
梅悭雪一愣,下一秒就听见有人喊着:“快看那是不是?”
“好像是……”
梅悭雪闻言抬头望去,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在空中一时间不分高下。
“什么,赌局?”远在甘州的梦行云看着面前的说书人,一脸震惊。
说书人点了点头。
梦行云转身看向严迢,“我们去赌一把?”
严迢揉了揉眉眼,只觉得没有比这还要难处理的事情了,“算了吧你。”
“什么,”梦行云拉着严迢就往外面走,“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小师兄比那什么周之仪强多了。”
两人刚走出茶馆,街边就有人嚎叫,严迢一愣,看着一个个天塌了一样走出赌亭的人。
“周之仪败了!”
梅悭雪望着山上站在树枝上单手持剑的少年,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逐凌山壁上那仿若要开天辟地的剑痕,向世人宣誓着这场比试的结果。
众人望着山壁上深深的剑痕,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剑中回过神来,然后又不得不接受自己输了几百两的事实。
梅悭雪轻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自此之后,阿泠那把天下绝无仅有的剑,倒要出名了,要说这江湖还真是说不明道不清,昨日还战无不胜,今日或许就败北,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意思。
沈泠看着手中的剑,抬眸看向周之仪离开的身影,心里莫名的涌起一丝可惜,转身回到自己院中,全然不知山下的议论。
梅悭雪将手里的东西放好之后就去了沈泠的院子,一进院门就看见了正在擦剑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沈泠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梅悭雪,眉眼柔和,站起身,“师姐。”
梅悭雪围着他转了一圈,点点头,“不错,这就是一剑劈天门的大侠风姿吗?”
沈泠闻言一愣,下一秒见梅悭雪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举到他的眼前。
簪子是上好的羊脂玉打磨而成的,玉身上镶嵌着金丝,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金丝的纹路也别有一番心思。
“喜欢吗?”
沈泠伸手接过那支簪子,抬眸看向梅悭雪。
梅悭雪笑道:“今日下山看见了这支簪子,觉得与你很配,便买下了。”
“虽然阿泠还未到行冠礼的时候,但现在送也不算早。”
沈泠道了声谢,看着手中的簪子,一瞬间恍了神,只觉得在哪里见过。
梅悭雪见状喊了沈泠几声,沈泠闻言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人嘴角慢慢流出血来。
“师姐?”
梅悭雪轻“嗯”了一声,好似没有察觉到一样,看着沈泠。
沈泠想说什么,喉咙却被死死掐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后退一步,周边燃起了烈火,原本远在别处的严迢不知道怎的也出现在了这里,一只左臂沾着血掉落在地上。
沈泠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乱了,地上的尸体,燃烧着的山茶树,还有……为什么自己的内力用不了?
为什么用不了……
“师兄,我给你沏了一壶茶,你尝尝吧。”
谁,是谁……
沈泠转过身去,一把剑直直的刺入了胸口,压抑了许久的血吐了出来。
“沈泠……”
“沈泠?”
“沈泠……”
暮云丘看着面前将淤血吐出来了的人,一只手死死撑着他的半边身子。
沈泠模模糊糊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地上那一滩黑血,随后又昏了过去。
暮云丘见状将他重新扶到床上躺好,伸手将他唇边的血迹擦干净,眸色阴郁,转头看向站在房间里的夏寂,“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