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花拍打在紫禁城朱红的宫墙上。董鄂宛宛站在慈宁宫的回廊下,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头莫名地涌上一阵不安。
\"福晋,您怎么站在风口上?当心着凉。\"贴身丫鬟芍药匆匆走来,手里捧着一件银狐毛斗篷。
宛宛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任由芍药为她披上斗篷。
\"可有前线的消息?\"她轻声问道,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芍药摇了摇头:\"回福晋,还没有。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您说是不是?\"
宛宛没有回答。
她当时只是淡淡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如何避免历史上董鄂妃的命运。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博果尔...
\"福晋!福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太监德顺跌跌撞撞地跑来,脸色煞白,\"不好了...襄亲王...襄亲王他...\"
宛宛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
\"王爷怎么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德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砖:\"回...回福晋的话,王爷...王爷战死沙场,遗体...遗体已在回京的路上...\"
宛宛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芍药连忙扶住她。耳边嗡嗡作响,德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中了埋伏...身中七箭...至死未退一步...\"
她猛地推开芍药,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弯下腰干呕起来。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博果尔怎么会死?那个阳光般耀眼的少年,那个在婚礼上红着脸牵她手的丈夫,那个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她带小礼物的男人...
\"福晋,您别这样...\"芍药红着眼眶扶住她。
宛宛直起身子,脸色惨白如纸:\"什么时候到京?\"
\"回福晋,明日午时。\"
\"备轿,我要去乾清宫。\"
芍药大惊:\"福晋,这不合规矩...\"
\"备轿!\"宛宛厉声道,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天空飘起细雨,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宛宛站在乾清宫外,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裳,她却浑然不觉。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阻拦这位襄亲王福晋,也不敢擅自通报。
\"福晋,您这样会生病的...\"芍药举着伞,急得直跺脚。
宛宛摇摇头,突然提起裙摆,跪在了湿冷的石板上:\"臣妾董鄂氏,求见皇上!\"
雨越下越大,她的声音被雨声淹没。膝盖传来刺骨的疼痛,但她一动不动。如果这是惩罚,她甘之如饴。如果不是她穿书而来,如果不是她刻意疏远博果尔,或许就不会...
\"吱呀\"一声,乾清宫的大门开了。总管太监吴良辅撑着伞快步走来:\"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皇上宣您进去呢!\"
宛宛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多谢公公。\"
乾清宫内温暖如春,龙涎香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福临站在御案后,眉头紧锁。见宛宛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臣妾叩见皇上。\"宛宛行了大礼,声音沙哑。
福临沉默片刻,才道:\"起来吧。你为何这般模样来见朕?\"
宛宛没有起身,反而重重地磕了个头:\"求皇上开恩,允许臣妾回府为博果尔穿孝守灵。他是大清的英雄,臣妾...臣妾毕竟与他夫妻一场...\"
福临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目光落在宛宛湿透的衣衫和苍白的脸上。他想起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博果尔,想起他出征前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
\"你知道宫中的规矩。\"福临的声音有些冷,\"亲王福晋...\"
\"皇上!\"宛宛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求您了。博果尔为国捐躯,尸骨未寒...臣妾只求为他尽最后一点心意...\"
福临看着那双含着泪的眼睛,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寺庙初见宛宛时的情景。那时她不过十六岁,站在梨花树下,花瓣落在她的肩头,美得不像凡间人物。而现在,她跪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哭泣。
\"罢了。\"福临终于松口,\"朕准你回府守灵七日。七日后,必须回宫。\"
宛宛重重地磕头:\"谢皇上恩典。\"
走出乾清宫时,雨已经停了。宛宛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她成功了,可以回去送博果尔最后一程。可是然后呢?历史上董鄂妃入宫的命运正在一步步逼近...
次日午时,一队素白的仪仗缓缓进入北京城。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默默注视着那具覆盖着大清龙旗的棺椁。博果尔,大清最年轻的亲王,战死时年仅十七岁。
宛宛身着素服,站在襄亲王府门前。当棺椁被抬进灵堂时,她的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府中上下哭声一片,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具漆黑的棺木,仿佛要看穿它,再看一眼那个曾经对她微笑的少年。
\"福晋...\"老管家颤巍巍地递上一封信,\"这是王爷...临走前留给您的。说若是他...就交给您。\"
宛宛颤抖着接过信,信封上\"爱妻宛宛亲启\"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独自走进内室,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宛宛: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不在人世。不要难过,马革裹尸是将军最好的归宿...\"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匆忙间写就。宛宛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得不停下来擦干眼泪才能继续读下去。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自嫁给我后总是心事重重。我曾以为是我不够好,后来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怪你...\"
一滴泪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宛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只望来世还能遇见你,那时我一定早早认出你,不让你再露出那样忧伤的神情...\"
信的最后,博果尔写道:\"十二月初六是你的生辰,我已命人从江南带回一匹上好的云锦,本想亲自送给你...现在只能托付管家了。愿你岁岁平安,即使...没有我在身边。\"
宛宛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案上痛哭失声。如果她没有穿书,如果她真心待他,如果...无数个\"如果\"在她脑海中盘旋,每一个都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灵堂内香烟缭绕,诵经声不绝于耳。宛宛跪在灵前,一遍遍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火光映照着她憔悴的面容,眼中已无泪水可流。
\"王爷...博果尔...\"她在心中默念,\"对不起...对不起...\"
夜深人静时,宛宛独自守在灵前。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望着博果尔的牌位,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再过不到一个月,十二月六日就是她十七岁的生辰。而按照历史,不久后她就将入宫,成为顺治帝的董鄂妃。
\"不...\"她低声呢喃,\"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但命运的车轮已经转动,博果尔的死似乎加速了这个进程。福临今天看她的眼神,已经与看臣子之妻不同。那里面有着探究,有着怜惜,还有...某种她不敢深思的东西。
宛宛抬起头,恍惚间仿佛看见博果尔站在月光下,对她微笑,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
\"我会改变这一切。\"她对着虚空轻声说道,\"我不会重蹈董鄂妃的覆辙...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