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楀瞥了一眼门口,只见随着天气渐寒,堂屋的门上,已经挂起了厚重的毡帘。
他缓缓踱步至通往内室的雕花隔断处,转身向徐南岱投去询问的目光。
“不打算带我参观一下里间吗?”
徐南岱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岂会不知他这点小心思。
见四周并无外人,领着沈楀走进了内室卧房。
环视着室内空旷的陈设,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怜惜之情。
“原先在府里也就算了,如今搬出来住,怎么才置办了这么点东西?是手头紧吗?我也算攒了一些,明天让长乐带给你。”
徐南岱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儿年纪尚轻,拿着府里的月银。相较于普通百姓或许有些积蓄,但真正的大钱还是拿不出来的。
就她自己而言,如果不是因为杨婷的离世,她的嫁妆也不会这么早就交到她手上。
“你的钱,还是留着将来娶亲吧。我一向不喜欢繁琐的花样,简简单单的不是更好吗?”
沈楀回想起徐南岱刚到国公府的那段日子,总是穿着三婶的旧衣,却从未见她有过丝毫的扭捏或失意。真的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即便是现在,皇帝也赏赐了不少金银,但她仍有时穿着杨婉给的旧衣裳。
还好,她向来擅长搭配,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虽说早晚都是你的,但早给总比晚给强。”
说着,他伸手解下钱袋。
今日上街闲逛,沈楀并未携带大额银票,坚持给她,是想让徐南岱心安。
徐南岱并不愿意成为谁的管家婆,她有自己的志向和追求。
于是笑着推辞道:“那就等到名正言顺的那一天吧。”
“好。”
徐南岱觉得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人之间的推拒显得有些旖旎。
与夜晚她那些温柔缠绵的引诱相比,此时她多少有些害羞。
毕竟,她从未经历过姐弟恋,内心难免有些放不开。
见徐南岱不肯接受他的钱,沈楀又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喏,这个你总不能推辞了吧。”
“这是什么?”徐南岱好奇地接过玉佩仔细端详。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玉,约是大前年,我随父亲南下。
到了沼瘴之地,闲暇之余,我押了一块石料,没想到竟然切出了好东西。后来,就制成了一对。”
徐南岱虽然不懂玉石,但似乎收了他的玉佩,就融入了他的过去。
“那我就收下了。”
徐南岱转身将玉佩仔细收入首盒的下层。
就在这时,沈楀突然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男子炽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本来徐南岱不至于被少年的莽撞所挑逗,但抬头看见梳妆台上的铜镜,两人稚嫩的脸庞若隐若现,给她一种镜花水月般的感受。
难怪古代的话本子里,总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不能耽搁太久,长乐他们几个可能已经察觉到了。”
“本来也没想瞒着。”
“不是你说要等等,不能太过张扬。”
“我总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哪里亏欠了?我们的故事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沈楀笑着抬起头,将徐南岱的身体转过来,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此时垂阳西斜,锦绣晚霞透过窗棂,斑驳地照在她的脸上。
他原以为魑魅魍魉只在夜晚中出现,却头一次感受到光天化日之下的吸引力更为强烈。
沈楀双手捧着徐南岱的脸颊,闭上眼睛,虔诚地吻了下去。
徐南岱感受到了少年的初吻,带着惊慌和战栗,就像是一个背着父母做了坏事的孩童。
只是轻轻一啄,沈楀便不敢再有进一步的举动,他深知自己的行为已经大大离经叛道。也知道眼前的女孩,已将未来当成赌注,压在自己身上。
“小姐,老爷刚刚归家,知道沈四爷在这,想请四爷留饭。”
姜黎的声音在外面廊下传来。
“稍后我将你引荐给父亲,但怕你家里多想,就不留你用饭,你不要往心里去。”
今日发生的种种,眼前之人全然信任于他,未有丝毫埋怨,他怎么会反过来对她有所猜忌?
更何况经历刚刚甜蜜的一吻,沈楀自然心情愉悦,自然一切听从徐南岱的安排,同林栋才打过招呼,便告辞了。
......
次日卯时,寒鸦清唳,昨天夜里风撤雨退,此时稀薄的天光,正隐藏在层层雾霭当中。
沈杙安排马车等在林府门前,以为自己可能还要略微等等她,走的并不急迫。
却不曾想到刚刚拐过西墙,就见她倩丽的身影,立在马车旁。
见他缓缓朝这边踱步而来,朝他展颜一笑,随即侧身与身旁侍女低语。
只见侍女细心地搀扶徐南岱上了马车,而后则转身返回了府中。
待沈杙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只见徐南岱端坐于车厢之中,姿态端庄,神情中带着几分认真与乖觉。
“可是有何物遗漏了?”
沈杙轻声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揣测,似乎误以为徐南岱落了东西。
徐南岱心领神会,已然明白他的误解,缓缓摇了摇头。
“未曾。”她轻声说道,“此行是为了商议要务,带上侍女,似乎并不妥帖。”
沈杙没再言语,一掀袍子落了座。
“出发吧。”
听到沈杙的声音,外面的仆从赶紧回道。
“好的主子,您坐好了。”
于是马车晃晃悠悠的动身了,下过冬雨的清晨格外寒冷。
徐南岱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毛呢大氅,仍觉得脚底冰凉。
手中的汤婆子,渐渐失去了作用,反而越抱越冷,徐南岱索性丢开。
路上沈杙同她细说了今日的安排,以及所见之人面临的大致情况。
她都用心听后,一一记了。
见她如此公事公办的模样,沈杙也更加正视这件事。
马车终于行到了一处县城,踏上在石砌的道路上。
这时,马车渐停,永和在车外出声询问。
“主子,前面人太多,马车进去不好掉头。”
“知道了,我们下去走一走无妨。”
沈杙扶着徐南岱下了马车,徐南岱裹着厚重的大氅,确实行动有碍。
“前面还有多远?”
正在前面带路的永和,听到徐南岱的话转过头来:“得从这里径直走到头才行。”
“好的,那拜托了。”
徐南岱观察四周,发现这条街巷,都是些牲口买卖、篆刻碑林之类的大宗买卖,接待的尽都是些南来北往的客商。
“姑娘当心。”
迎面碰上推了一车粮食的壮汉,徐南岱连忙给对方让路。
永和则继续边走边介绍。
“城内米面粮油,多数也都是在这边进的货。”
徐南岱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有这么多人。
与闹市商铺的紧凑格局不同,这里普遍更为铺子与铺子之间也隔着较远的距离。
此时,已有服装各异的客商,时不时进出两边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