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薛家铺子外。
赵鸿卓粗暴地将那名伙计拖拽着,一路跌跌撞撞,尘土飞扬。
伙计被勒得喘不过气,脸色青紫,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说!你老板到底去了哪里?你们铺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赵鸿卓怒吼着,双目赤红,如同发狂的野兽。他一把揪住伙计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脚尖几乎离地。
那伙计被吓破了胆,却还是拼命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世子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世子饶命……”
“不知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赵鸿卓怒火更盛,抬手就给了那伙计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伙计被打得口鼻窜血,脑袋嗡嗡作响。
他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再也说不出话来。
永安府尹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他只能连连劝道:“世子息怒,世子息怒!此案疑点重重,还需仔细查证,切不可屈打成招啊!”
赵鸿卓哪里听得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姐姐的惨死,只想找出真凶,为姐姐报仇雪恨。
他一把推开永安府尹,弯腰拎起那伙计,就要往铺子里拖。
“走!带我去找!把你老板给我找出来!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伙计被他拖着,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觉得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阻止。
“这赵家世子也太嚣张了!”
“可不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嘘,小声点,小心祸从口出!”
“这薛家铺子怕是真有问题,不然赵世子也不会如此失态。”
“谁知道呢,这永安城里的水深着呢!”
永安府尹带来的衙役们,在铺子里仔细搜查。
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残破的桌椅、散落的账本、烧焦的木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混乱不堪。
衙役们不敢懈怠,毕竟涉及到侯爷王爷,皇家大事,谁敢掉以轻心?
突然,一名衙役惊呼一声:“大人,快来看!这里有发现!”
永安府尹连忙赶过去,只见在一处隐蔽的炉子里,发现了一些尚未完全烧毁的残渣。
那些残渣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质地坚硬,与寻常的木炭灰烬截然不同。
永安府尹捻起一点残渣,仔细观察,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是……炼铁的残渣?”
他身旁的师爷也凑过来,仔细辨认了一番,点头道:“大人,确实像是炼铁的残渣。而且,这铁的质地……似乎不一般。”
赵鸿卓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
他一把抓起那些残渣,仔细端详。突然,他的手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他心中一动,连忙扒开上面的灰烬。
一块残缺的铁片,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些残渣入手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金属气息。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分明就是军中常用的玄铁!
赵鸿卓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得这块铁片。
这是军中特制的兵器才会使用的材料!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猛地抬头,看向永安府尹,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薛家铺子,怎么会有玄铁?”
永安府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下麻烦大了,急忙说道:“世子,此事蹊跷,下官也正在调查。”
赵鸿卓哪里肯信,他一把揪住永安府尹的衣领,怒吼道:“调查?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推诿扯皮!我姐姐的死,肯定跟这玄铁有关!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要你好看!”
永安府尹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连忙说道:“世子息怒,世子息怒!下官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赵鸿卓这才松开手,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低吼着。
小鱼的一个下属站在人群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府尹要撤,迅速转身离去。
……
城外,流民安置点。
云念九站在一处高坡上,远远地望着薛家铺子的方向。
站的笔直,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一身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少将军,在看什么?”王坤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云念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一早就接到了下属的线报,说是交代的事情已办妥,但不知为何铺子起了火。
思绪稍微已转,他便看出逃跑掌柜的意图。
毁尸灭迹!
这薛家铺子,只是冰山一角,生意甚至还与丢失铁矿息息相关。
在永安城里,还有许多类似的铺子……
他将此事告知了户部一位素有交情的官员,请他暗中调查。
如今,赵鸿卓的出现,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王坤望着他关注的方向,劝道:“少将军不日即将离开奔赴西境,何必参与这些争斗当中?”
云念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王坤闻言,心中一凛,识趣地没有再问。
……
几日后,赵婉儿下葬。
长安侯府一片缟素,哀乐阵阵。
赵鸿卓跪在灵前,双目无神,面容憔悴。
长安侯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他狠狠地瞪了赵鸿卓一眼,怒斥道:“逆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让我长安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赵鸿卓低着头,一言不发。
长安侯越说越气,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赵鸿卓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长安侯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不许再提你姐姐的死!更不许再去招惹宁王府!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赵鸿卓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父亲,难道姐姐的仇,就不报了吗?!”
长安侯怒吼道:“报仇?你拿什么报仇?你以为宁王府是好惹的吗?”
赵鸿卓跪在长安侯面前,脊背挺得笔直,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屈辱和不甘。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嘶哑:“父亲,难道您真的相信姐姐的死只是意外?”
长安侯背对着他,身形佝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疲惫:“不然呢?你还想怎样?把整个永安城都翻过来吗?你姐姐已经死了,你还想让整个长安侯府给她陪葬吗?!”
“可是……”赵鸿卓还想争辩,却被长安侯厉声打断。
“没有可是!”长安侯猛地转过身,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赵鸿卓,“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你姐姐的死,就当是……一场意外。”
赵鸿卓的嘴唇颤抖着,他无法相信,一向疼爱姐姐的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长姐有时虚荣肤浅,任性单纯,可她毕竟是侯府的大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
她甚至已经许了人家,明明很快就会成为新娘啊!
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让父亲如此忌惮。
长安侯看着儿子眼中的不甘和疑惑,心中一阵绞痛。
他何尝不想为女儿报仇,可是,他不能。
郡主夜半的建议,不出一日便成了真,甚至女儿葬礼这几日就有人已经暗示拉拢他!
叫他如何不心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沙哑:“鸿卓,你还年轻,你不懂。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你只要记住,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赵鸿卓看着父亲,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
宁王府的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冷凝雪坐在宁王身边,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她时不时地给宁王夹菜,声音轻柔:“父亲,您多吃点,这些都是您爱吃的。”
宁王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点了点头,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冷凝雪又转头看向宁王妃,声音更加清甜:“母亲,您也尝尝这个,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味道可好了。”
宁王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宁王看着冷凝雪,叹了口气,说道:“雪儿,这些日子你也反省了不少,以后行事要谨慎,不可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为父养你多年,不希望你辱没生父的门风。”
冷凝雪乖巧地应道:“是,女儿记住了。”
宁王妃坐在一旁,看着冷凝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虽然对冷凝雪还有些芥蒂,但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心中的怨气也消散了些。
冷沐钧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饭,愈发寡言少语。
冷凝冽余光扫过他,前世的性格多多少少影响现在,冷眼旁观。
冷沐钧对魏家的事情,不能说一无所知,但是知之不详,被蒙骗得算是彻底。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冷凝冽抬眼,看见听澜便起身离开。
回到院子里,就看到小鱼的一个下属在。
听澜去倒茶,来人便迅速回报:“郡主,薛家铺子的掌柜逃了,小鱼派人去追,结果……追丢了。”
冷凝冽微微蹙眉,问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冷凝冽沉默片刻,又问道:“暗影阁那边呢?”
灰袍下属低声回复:“白墨传了消息,说是追踪的人被对方察觉,全部……灭口。”
冷凝冽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全部灭口?
小鱼不会派杂鱼,对方见情势不对便毁尸灭迹,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反应!
失算,可能打草惊蛇了!
她沉思片刻,说道:“继续追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另外,让暗影阁那边也加紧调查,务必把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是,郡主。”灰袍人应声离开。
冷凝冽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黑雨不适时宜的又冒头:“阁主说,双鱼银锁的事情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