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嘴角不由的抽动两下。
真正面对王宁远时这才发现他的嘴真是不饶人。
可贾政总觉得有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王宁远不是一直在蛰伏嘛,虽然动作很多,下手狠辣,可从来没有站在对抗勋贵的头排。
‘王持正你不是在虚张声势吧?’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谁知道呢!
反正如今本官职房只有三人,你大了将刚才的话传出去。’
贾政看了一眼大皇子,明日就是贾敬大寿之日,各种酒席、戏台、花园、人手都已经齐备。
这个时候万一传出勋贵荟聚,就算没事也是有事。
大皇子笑着问道,‘贾大人是在礼部任职吧?
说起京城勋贵皇家应该是最大的一支。
可如今皇家还未收到一份请帖。
这么久,宁国府可有向礼部报备、宗人府可知、五城兵马司可有准备?’
这是无限在拔高贾敬这次寿宴的政治地位。
大皇子话里话外也满是对京城勋贵们的关心。
王宁远敲敲书案,‘殿下,您没收到,并不代表着皇家没收到。
太上皇那里也许有呢?’
大皇子一拍额头,拱手对王宁远表示喊着。
‘真把皇爷爷给忘了!
不孝不孝,今日回宫必抄写一遍孝经。
差点忘了贾敬贾真人还从皇爷爷那里领了一份皇差。
皇爷爷更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谓楷模。
对贾真人更是银钱人手上从未拒绝。’
贾政彻底沉默了,听大皇子的意思就没打算让宁国府在留在世上。
长生求仙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概念。
一旦太上皇驾崩贾敬也必死无疑。
宁国府也在被清算之列!
成仙?
那就让贾敬随着太上皇去仙界继续伺候太上皇好了。
别说朝堂,就是道门、玄门中人都得逼死贾敬。
这是贾家为了勋贵继续保有荣华富贵付出的。
勋贵如今一盘散沙,三心二意如何会挽救贾家于水火。
贾政摸摸额头,不由的看向王宁远。
王宁远摇摇头,‘还是那句话,你们勋贵不知收敛,要的太多。
本官看上顺天府府丞也不是空话。
本官一上任就先彻查京中勋贵们有没有逾制。
内城中商铺、房宅有一半在勋贵手里。
入京做官,先从尔等手里租房为首要。
真以为将房产挂在别人名下就可以高枕无忧?
别人不敢查,本官倒想试试深浅。
你们拉拢腐蚀官员的手段越发的直白且肮脏了,真是没一点长进。
顺天府府丞任命不需本官多言吧。
有能耐就出手试试,省的有人说吏部权威太大。
将所有的好位置都留在自己锅里。
起码吏部还知道保着锅,你们呢?
不管锅里有没有,最重要的是碗里要有。
低调点吧,连在朝堂矗立的人都看不清局势,居然还让府里的人胡闹!’
贾政身子晃晃,这是在教他做官。
贾政对着王宁远拱拱手算是致谢。
可最后到底还是说了一句狠话。
‘藩王可没那么好拿捏,南北两王朝廷也要好好思量一番。’
王宁远点点头,‘谢贾大人提醒。
如今本官的身板给能和勋贵掰掰腕子,至于藩王那是陛下该考虑的事情。
您说呢殿下!’
大皇子再次领教到了,原来父皇让自己来吏部是学习如何处理问题的。
看似杂乱无章,只要找到线头就能一把拉出。
贾政对着沉思的大皇子拱拱手,也不等回应就出了王宁远的职房。
‘宁国府真的完了?’
王宁远肯定的点点头,双眼盯着大皇子。
刘槐看到王宁远的表情,手里端着茶盘立马转身,站在门外充当警卫。
‘太上皇可曾服食了进献的丹药?’
大皇子点点头,又补充道。
‘不止皇爷爷,就连老太妃也一同在服食丹药。
可炼制丹药的不只有贾敬。’
王宁远点点头,‘是啊,道门中人在不停的完善着他们的神仙体系。
就是每位仙人都有出处传承,这是一门成体系的系统学术。
其中有真有假!
以前的玄修之人虽然追求极境,可他们也给世人留下许多瑰宝。’
大皇子点点头,‘如同西山正在建的观象台?’
‘没错,要不夏尚书那个老抠会如此轻易的答应拨银子?’
大皇子立马补充道,‘皇家也同样出了银子。’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皇家的银子就不是民脂民膏嘛!
观星只是这个观象台的作用之一。
观察节气、精确时间、统计整理天气变化才重要。
农事才是重中之重。’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煌煌天朝上国天象台要够多,统计才能更准确。
大皇子听完,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书案拿出舆图开始研究。
皇子就是有这点好处,只要皇帝想让他知道的,他总能比多数官员知道的信息更多。
很多事都怕算,一算就知道朝廷想干一点事有多难。
干实事的帝王有多不容易,他们背负了太多的误解,同样也得罪了太多的利益群体。
傍晚王宁远带着大皇子一起出了吏部衙门。
‘今天我所说的话已经让刘槐传了出去。
相信贾家此时应该相当热闹!
那些当家做主的勋贵明日可能不会出现,家里的小辈必会出席。
试探嘛,不奇怪!
可有一人殿下必须留意,并且小心观察,至于如何试探他就看殿下的能耐!’
大皇子点点头,‘您是说北静王!
也对,无论别的勋贵如何选择,北静王必会亲自到场。
若是连旗帜都不敢亮明立场,又如何收拢人心。
谢大人指点!’
王宁远拍拍大皇子的后背。
‘祝你们明天玩的愉快,记住不要被凑到跟前的人话语迷惑。’
大皇子点点头,‘关乎全族的生死富贵,哪有那么容易抉择。’
王宁远哈哈一笑,大步离开。
大皇子太小瞧人性、人欲,五成胜算足以让人疯狂。
回到自己家,王宁远立马抱着闺女坐在正堂里等秦钟。
哪怕年纪再小,有些残酷的事他也有权知道。
秦业就是太小心,太谨慎加上过度的爱护宠溺才会让秦钟走上悲剧之路。
秦钟的悲剧也是秦可卿悲剧的延伸。
一个男孩不经历风雨永远长不大,更看不清微笑人脸背后的肮脏和阴暗。
本以为只有德哥儿和秦钟来,没想到贾琮和贾兰也陪着秦钟一起到了。
行礼后,贾琮就拍着手将馨姐儿抱了过去,自在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德哥儿让秦钟贾兰坐下,这才跑去一起逗馨姐儿。
闺女离了自己的怀抱,王宁远自然盯着。
没想到贾琮这个臭小子和馨姐儿这么熟。
两人顶牛顶的咯咯直笑。
‘怎么宁国府摆寿宴,你们还没回府!’
贾琮做着鬼脸逗馨姐儿,直到馨姐儿伸手推开贾琮的脸。
‘一会就回,已经定了烤鸭。
对了,我问管家要了两坛西域的美酒。’
王宁远听了笑骂一句,‘又去孝敬你亲爹去,看来没少捞好东西。
听说你从赖家手里买了一块地?’
贾琮点点头。
‘又是给他洗脚、又是搓背、还顺带着推拿、带着他养生我容易嘛!
明天宁国府的热闹还是别让他掺和喽。
就是喜欢点古董、美女、好喝两口挺好说话。’
人嘛总有软肋,没处理好那是方法不对。
对付老纨绔贾琮还真找到窍门了。
‘我家几匹健马眼看就废了,索性牵到学堂让同窗练习骑射。’
说着还看了一眼秦钟。
‘我从薛蟠那里敲了几匹什么阿拉伯骏马,那个高大想来我爹能喜欢。
至于那五十亩地,三十亩是给大姐的。
还有二十亩是兰哥的。’
贾兰一听,立马站了起来。
‘叔,这如何使得!’
贾琮摇摇头,‘给你你就收着。
府里已经在传珠嫂子吝啬了。
那群下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你劝劝你娘,别太过,否则适得其反。
地有人照看着,二十亩地够你买墨的。’
贾兰听了点点,认真的给贾琮施了一礼。
两人虽然相差不大,可贾琮越来越有长辈的风范。
这一番闲聊,秦钟总算不再那么紧张。
‘钟儿可还适应这边的学堂?’
王宁远摆摆手示意秦钟坐下回话。
‘挺好的,每日温书和预习都有同窗指点,方便了很多。
我爹改日请您吃酒!’
王宁远说了一声好,‘改日必尝尝他珍藏的好酒。
近日可曾接到过你姐姐的书信?’
秦钟眉头一拧,话里明显带着担忧。
‘自从来了海甸的王家学堂,姐姐每隔三日都会给我写一封书信。
昨日也有新的书信送到,只是这次不是姐姐亲笔。
是她身边的瑞珠姐姐代笔。’
说着扭头看看德哥儿,这才接着说道。
‘无论用词,还是语气分明是姐姐无疑。
山长,可是姐姐又出了变故?’
自己府上的学堂,自己还混了一个山长的位置。
贾琮将怀里的馨姐儿放到德哥儿怀里。
起身走到秦钟身边,他在王家倒是比秦钟自在太多。
伸手拍拍秦钟的肩膀,这才叹口气解释道。
‘自从东府的珍大哥回府准备寿宴,蓉大奶奶的身子又不爽利起来。
你应该有所察觉,蓉大奶奶的笔力明显有变化。’
秦钟脸色一变,他不是聋子,宁国府那些闲话他不是没有听到。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姐姐是那样的人。
最后秦钟幻想的所有美好都被王宁远打破。
这种肮脏事还是成年人说吧。
听完之后,秦钟已经愣在椅子上。
半晌后眼睛才动了起来。
‘这不可能!’
说着扭头看看贾琮和贾兰。
只是没想到连贾兰都已经知晓了此事。
秦钟嘴里说着不可能,可心里已经没词可驳。
上次学堂里那些破事已经让他对贾家有了认识。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也是牺牲品,也活的如此窝囊。
秦钟用拳头砸了一下椅子把,一下站了起来,冲出正堂。
德哥儿喊了一声,‘阿桃跟上。’
阿桃也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追了上去。
翌日天刚亮,秦钟就肿着眼出现在贾赦住的黑漆大门外。
下人打开门看到是秦钟,立马恭敬的说道。
‘是钟少爷,您是进来等,还是!’
秦钟摇摇头,爆皮带着血丝的嘴唇只是动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下人说了一声稍等,就转身往院里跑。
片刻工夫贾琮贾兰就一身少爷打扮跑到大门。
‘钟哥儿,你想好了?’
秦钟咬咬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说话嗓子都是嘶哑的。
‘我想去瞧瞧姐姐,多陪陪她!’
说完看向贾琮贾兰叔侄俩。
贾兰说了一句,‘我们陪你去!’
贾琮则是一把将秦钟拉进大门。
‘傻愣着干嘛,赶紧让她们准备衣服,水!’
再次走出贾赦府门时秦钟换了衣服,眼虽然依旧肿着,却好了许多。
贾琮领着贾兰秦钟直接无视宁国府的门房下人走进府邸。
喜欢套人麻袋下黑手的名声两府没人不知。
更没有哪个下人为了讨回公道去和贾赦对线。
至于打回来,王家学堂里的同窗和王家护卫也不会干看着。
有些人做了违背道德伦理、违背良心的事总是特别在意别人的眼神。
秦可卿更是一个敏感且心思细腻的人。
只一眼她就知道弟弟也已经知道自己的事。
本来就卧床的秦可卿更是将头埋在被子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秦钟仿佛一夜长大了一般,走到床边,搬过圆凳坐下。
‘爹说过几日就上折子告老。
他做官做的累了,也休息一下,不想在牵扯那些破事。’
听到秦钟说话,秦可卿这才勉强将苍白又带着泪水的脸从被窝里露出来。
咳嗽两声,秦可卿这才小声的说道。
‘不怪爹爹,他又能怎样!
他只是一个工部郎中,斗不过他们的。’
说着想伸手摸摸秦钟的脸。
‘答应姐姐,知道了也当不知道。
让他们捕风捉影好了,只要不影响你科举,姐姐。
姐姐!’
秦钟握住秦可卿的手,摇摇头说道。
‘想出人头地不止有科举这一条路。
还好我入了王家学堂,我武艺在同窗中虽不算出类拔萃,只要用心总比科举来的更快。’
说着天香楼外已经传来一阵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