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的手脚很干净。
一个半夜开车上山的醉鬼,不小心连人带车滚下山,当场死亡。
无足轻重的人物,最后的结局不过是社会新闻里短短几行字。
这就是阿杰的结局。
阿影则顺理成章地替代了阿杰的角色。
只不过两三天,再不会有人记得边嘉佑曾经的那个司机。
阿影送白悠悠去「thE FRAmE」拿回她的私人物品,顺便和同事告别。
“白小姐,”阿影叫住正要下车的白悠悠,没有情绪的眼淡淡扫过她:“老板说了,您只有三十分钟。”
阿影是边嘉佑最趁手的利器,亦是他最忠诚的狗。
对于边嘉佑的一言一行,他贯彻得很到位。
白悠悠苦涩一笑:“好。”
这不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男人,他是边嘉佑派来光明正大监视她的。
画廊的人并不知道白悠悠为何要离职,只有林瑾瑜知道多半和边嘉佑脱不开关系。
林瑾瑜关上办公室的门,又拉下百叶窗,转过身来时,已经红了眼眶。
“瑾瑜姐,我很好。”白悠悠抿着唇,强装没事。
她一直没有机会对林瑾瑜坦率地表达她的感谢。
这么多年来,林瑾瑜既是一个赏识她的老板,更是一个暖心的姐姐。
她不希望林瑾瑜为了她而难过。
“你好个屁!”林瑾瑜的鼻子发酸,
她看着几日不见的白悠悠,脸上已经再也没有半点神采。
边嘉佑得逞了,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听话、沉默,不懂反抗的玩偶。
白悠悠垂下头,只默默走去自己的桌前,收拾那些属于她的个人物品。
刚来画廊的时候,因为担心边嘉佑不会同意她留在这里太久,所以几乎什么都没带就来上班了。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不知不觉间,她竟已在这里留下了那么多东西——
旅行时在海边捡到的小珊瑚、团建时的大合照、林瑾瑜从国外带给她的工艺品、琳达第一次对羊毛毡上瘾时送了全画廊每人一个的小猪仔……
白悠悠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办公桌上,她抬起手背极快地抹去。
林瑾瑜走过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悠悠,不要放弃……”
可不放弃,又能改变什么?
林瑾瑜自己也说不清楚。
白悠悠捧着装满回忆的纸箱,所有的同事已经站在大厅,等着和她一一告别。
“悠悠,你要经常回来看我们呀。”琳达看着白悠悠的纸箱里,自己送她的小猪仔依旧完好地放在里面,忍不住眼眶泛红。
画廊的同事间关系都十分亲密,琳达这一句带着哭腔道别,让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林瑾瑜率先拍了拍手:“好了,别弄得哭哭啼啼的,悠悠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林瑾瑜把白悠悠一直送到车旁,
阿影动作利落地接过白悠悠手中的纸箱放到后备箱:“白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白悠悠最后抱了抱林瑾瑜,却听林瑾瑜“哎呀”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的小纸条:“这是苏星河给你的,他说你看了就会懂了。”
前两天苏星河没头没脑地跑来画廊,扔下这张纸条,说有机会转交给白悠悠。
苏星河。
白悠悠的心头震荡。
她将纸条紧紧捏在手心里,转头上了车。
坐在车里,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展开那张纸条,
是那熟悉的、漂亮的,属于吴世轩的字迹——
même la nuit la plus sombre prendra fin et le soleil se lèvera.
(即使最黑暗的夜晚也会结束,太阳终将升起。)
白悠悠的滚烫热泪砸到手背上,她将纸条贴在胸口,捂住嘴巴,死死压抑住喉间的哽咽。
车子突然靠边停下,
前排的阿影转过身来,冲着白悠悠摊开手掌:“白小姐,请把这张纸条交给我。”
他清楚白悠悠是个不忠的女人,
对于她的任何异样举动,他都必须如实汇报给边嘉佑。
白悠悠瞪大眼睛,对于这个男人突然提出的无理要求感到不可思议。
她知道阿影会把看到的这一切都告诉边嘉佑,却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我不给呢?”白悠悠将掌心里的纸条攥紧,他有本事就来夺。
阿影的确这么打算。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却已经“咔哒——”解开安全带,动作干净利落地探身过来——
白悠悠一把将纸条塞进嘴里,含着泪,把那张小小的纸条嚼烂嚼碎,吞了下去。
墨水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就像吴世轩又在她身上注入了反抗的勇气。
她冲着阿影讥讽一笑:“来啊,把我肚子剖开来拿。”
阿影没有料到白悠悠会有这样激烈的举动。
沉默两秒后,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上路。
边嘉佑又要晚归,让阿影买了饭送上来给白悠悠。
可那些饭菜,阿影送来时是什么样,边嘉佑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他随手将西装抛到沙发上,扫了眼桌上动都没动的饭菜。
房间没有开灯,白悠悠就那么躺在黑暗里。
从回到家的那一刻,她就一直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
对她来说,天黑天亮,不过是色彩的变换。
时间对于她,已经没有了意义。
床垫随着边嘉佑的到来而凹陷下去,
他抬手将白悠悠翻过身来,跪坐在床上的两条长腿一夹,就将白悠悠困在膝间。
冰冷的眼神来回扫过安静得过分的白悠悠。
半晌,他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两颊逼迫她张开紧闭的双唇。
长指探进女人的口腔,粗鲁地搅动:“不饿?长本事了,连纸都能直接吞下去了?”
白悠悠僵着身体任他摆弄,喉间泛起带着血气的腥甜。
边嘉佑收回手指,将满手的水渍漫不经心地擦在白悠悠的脸上,
倏然俯身贴近她,两条眉毛拧成结:“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