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悠面前的几道菜皆是清淡口味,这是边嘉佑提前关照过的。
他见白悠悠始终坐着不动筷子,便夹起一大块清蒸鲈鱼,耐心地一根根挑去细刺,才放进她的碗里。
他知道她爱吃鱼,却嫌麻烦。
他见过白川替她挑鱼刺,
白川嘴上不耐烦,眉眼间却全是溺爱:“我们家这个小丫头,太难伺候,以后谁想追她都难。”
如今,伺候白悠悠的活,早就被边嘉佑接了过来。
边夫人何曾见过边嘉佑对其他人这样上心?
她原本就不中意白悠悠,如今更是对她添了几分敌意。
“嘉佑,结婚的日子你们自己有主意了吗?”边仲权放下筷子,说出他的建议,
“我和你妈觉得明年春天就不错,有充分时间可以准备。边家的婚事,不能输了排面。”
边仲权的打算不无道理,既然要办,那就风光大办。
一切都得按照最高规格来准备。
这样的话,少不得要提前一年半载。
边嘉佑见白悠悠拿起筷子挑着鱼肉来吃,眼神不自觉带着宠溺,
随即抬眼望向边仲权,不紧不慢地开口:“今年就办吧。悠悠不爱热闹,婚礼简单点就行。”
他不想逼白悠悠去应付那些繁文缛节。
她只需要应付他一个人就够了。
边夫人听罢,脸色愈发难看。
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放,打定主意要给这个没过门的女人一个下马威:
“这怎么行?不论是什么样的出身,只要嫁进来,以后都代表着边家的脸面。婚礼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草草应付?”
她不知道儿子到底被这个白悠悠灌了什么迷魂药,有些恨铁不成钢:
“嘉佑,你们的事情,最终还是得你拿主意才行。”
白悠悠只觉得嘴里的鱼肉发苦发腥,哽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边嘉佑心中不悦,但碍于对象是边夫人,他忍住没有发作。
他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去牵白悠悠的手,
她却和他暗里较劲,不肯和他十指相扣。
边嘉佑还是掰开白悠悠的手指,强行扣进她的手掌。
面上却如常:“是我嫌麻烦,公司已经很忙,没有时间搞那么复杂。弄个简单点的仪式,再把结婚的事情发个公告。”
这是边嘉佑能为白悠悠争取到的最大让步。
到底边氏集团在S城举足轻重,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婚讯必须要对外公布。
“我不同意。”边夫人冷声道。
她瞥一了眼眉头微皱的边仲权,知道丈夫也不会答应儿子的提议。
她顿时有了底气:“你去忙你的,婚礼的琐事交给我和她。”
边夫人的眼睛一斜,这个“她”,显然指的是白悠悠。
“边家的媳妇哪是那么好当的?当年我嫁进来,婚前也得学规矩。按照我的意思,结婚之前,悠悠应该搬回来住一阵子,学着如何持家。”
边夫人已经准备了一大堆“新媳必修课”,等着给白悠悠好好上上发条。
“咣啷——”,
边嘉佑随手将勺子扔进碗里,眉峰一挑,厉声喝道:“今天的汤谁做的?这么油,怎么喝!”
站在边夫人身侧的张妈微微一颤。
这老母鸡汤是她的拿手好菜,特意选了农家散养的母鸡,又佐以虫草花、人参、花胶这样的高级食材。
她从一大早就开始文火慢炖,又撇去杂质,怎么会油。
就算是专业的美食家来评,也不可能挑出什么毛病。
“少爷,是我做的。”张妈低眉顺眼地答,心里却不服气。
边嘉佑手挥了挥:“端走。”
张妈愣住了,偷偷瞄了眼边夫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怎么转眼自己就成了炮灰?
边夫人脸上讪讪的,知道这是边嘉佑恼了,在借题发挥。
“那你就端下去吧。”边夫人对这个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多少也有几分忌惮。
他若是真的不痛快,谁都别想好过。
边仲权出来圆场:“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总不能亏待悠悠。别人家的女儿都巴不得风风光光出嫁,你那样草草了事,倒像是我们欺负她。”
他见边嘉佑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继续说下去:
“你妈倒也不是要为难谁,当年她也是大小姐嫁到边家,的确学了一阵子怎么当家。你又不肯请佣人,不如让张妈白天去你那儿,教悠悠几道简单的菜。”
白悠悠深呼吸,再深呼吸,手指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掀翻这张台子的冲动。
真真正正可恶的一家人。
当着她的面,理所当然地谈论着关于她的一切,却没有一个人征求她的意见。
边嘉佑的自私和霸道,果真是一脉相传。
边嘉佑和边仲权各自做了让步——
婚礼就订在今年下半年,在维持边家体面的前提下,尽量从简。
张妈之后会去黄金湾,教白悠悠一些家常的菜式。
饭后,边嘉佑半推半缠着白悠悠进自己房间,准备休息会儿再回去。
“你翻我毕业册了?”边嘉佑的视线落在书桌上那本蓝色封面的册子上,微微一怔。
他对德川高中有着特殊的感情,毕竟承载着太多他和白悠悠的回忆。
他已经很久没翻过这本册子,如今再看,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直到看见夹在其中被撕碎的纸片,笑意瞬间从他脸上褪得干净。
他漆黑的瞳孔里翻滚着阴沉的风暴,视线移向坐在床上的始作俑者。
白悠悠双手支在身后,懒懒地撑着床垫,两条小腿一荡一晃,冲着边嘉佑眉眼弯弯:
“原来你这么早就爱我了,边嘉佑。”
她歪过脑袋,花瓣般可爱动人的红唇里,吐出最阴毒的诅咒:
“可是我不爱你啊,你这个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