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问,是肯定。
邬沉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把玩着扳指,道:
“祁大小姐愿意在这说,本王倒是没意见。”
祁逢也想到了这层,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烦请殿下同臣女往这边走。”
祁逢带着邬沉来了鸣秋苑后的空地。
这几日祁逢让人打扫一番,重新晒起药材。
邬沉随意拾起一株鬼针草:“你懂医术。”
依旧是肯定,鬼针草是民间草药,不懂药材的人不会识的。
祁逢当时从三清山带回来不少。
祁逢没应,她看向邬沉,神情自若:
“殿下当时出手相助,不知求些什么?”
竟是没了方才的紧张。
邬沉没有直接找到祁独玉,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
她用尽一切法子,都得让他把这事瞒死。
邬沉将鬼针草扔下,嗤笑道:
“你以为你能给本王什么?”
祁逢沉默。
邬沉能缺什么,他什么都有。
便是没有的,抢也能抢到。
邬沉见她沉默,继续道:
“祁大小姐,本王找到你,自然是有利可图,倒是不必担心,你身上有出众的地方。”
男人唇角微勾,笑道:
“毕竟祁大小姐算计人的本事倒是高明得很。”
祁逢也不恼:
“殿下不就等着臣女算计人的本事来帮忙么?”
邬沉递了包药粉给她,顺着说:
“不错。长平伯世子黄尘是个断袖,本王要你想法子揭穿他。”
“作为回报,你的事情,孤不会说出去。”
祁逢收下,飞快应道:“可以。”
邬沉似笑非笑地道:
“答应得这么爽快。”
“也难怪祁大小姐能将祁相骗得团团转。”
祁逢并不奇怪邬沉知道这件事。
怕是他帮忙杀了阿成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查了她一个底朝天。
如今被他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祁逢垂下眼,像是自嘲:
“臣女不有心算计,怕是如今连站在殿下面前的本事都没有。”
说罢,祁逢没再说话,朝邬沉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没再管身后的人。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人人都算计她,算计她的母亲,算计她的哥哥。
凭什么她还不能回击,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良善之人。
祁逢心里并不轻松。
邬沉交代的事,一定是要办好的。
不过,长平伯府和他有什么瓜葛么?
祁逢走到前院,宾客们正在喝茶赏菊,没人注意到她。
她对角落的祁礼使了个眼色,祁礼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祁礼听了她的疑惑,想了想答道:
“长平伯世子同镇南将军府上嫡小姐,在去年被皇帝赐了婚。”
“上月镇南将军赶回来,就是为了准备下半年女儿的婚事。”
那就连上了。
长平伯是延兴帝亲封,长平伯府自然是站在延兴帝那头的。
而镇南将军是先帝封下的武将,战无不胜。
先帝驾崩后,镇南将军没有被姜太后笼络,保持中立。
延兴帝的赐婚,无疑是要让这名武将归顺自己。
皇帝赐婚,哪怕镇南将军再不乐意,为了全族性命,也得应下。
邬沉摆明是要让她搞砸这场婚事。
祁逢想得出神,祁礼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她的头,道:
“你又想插一脚?”
祁逢果断摇头。
若被祁礼知道她和邬沉做交易,那事可就大了。
祁礼放心不下,叮嘱道:“别冲动行事。”
祁逢摆了摆手,回了句知道了,就转身离开。
祁礼轻叹了口气。
他这个妹妹,想做什么,他是真拦不住。
如今也只能在官场上努力些,好能有帮她兜底的资本。
祁逢出了前院,不忘带走槐序。
两人沿小路慢慢走着。
祁逢心里盘算着什么。
如今祁礼升不上去,无非是延兴帝太需要他给个立场。
祁礼一直不给明确的态度,延兴帝就一直压着他。
如果这件婚事被毁,延兴帝的注意转移,对祁礼也不算亏。
正思索应怎样办这件事,她们却迎面撞上了满身酒气的卫科。
祁逢行礼道:“见过淮阴侯世子。”
卫家早年投奔延兴帝,延兴帝亲封卫父为淮阴侯,卫科也就是淮阴侯世子。
方才祁含词的目光可是紧紧抓住他,看来是妾有意。
不过卫科似乎同几家姑娘都有些关系,估计也是个花花肠子。
卫科吊儿郎当地笑道:
“祁大小姐何必如此客气。方才卫某一见到你,就好似遇到故人般熟悉。”
“祁姑娘对卫某如此生疏,卫某可要伤心了。”
祁逢觉得这番话说得实在恶心,只想快些离开,与他拉开了距离:
“世子自重,我就不奉陪了。”
卫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被槐序挡下。
祁逢一点都不想同他纠缠,干脆往反方向去。
卫科有些愤怒,顾念在祁家又不好发作,咽下一口闷气走了。
祁逢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反胃,身子踉跄几下。
槐序扶着她,急道:
“小姐,是不是血虚犯了,奴婢扶你回鸣秋苑歇会吧。”
祁逢稳住身子,手死死抓住衣裙,道:“我没事。”
估计是刚刚的酒气太冲,让她胃里有些泛酸。
想到卫科刚才的举动,祁逢眼眸一暗。
既然送上门,那就挑你好了。
祁逢让槐序去倒杯茶来,槐序应下,先扶着祁逢到亭子里坐着,径自去端茶。
槐序很快折返,端着茶递给祁逢,自然地弓下身子,声音只有两人听见:
“二小姐身边的惜春领了茶,往卫公子那头去了。”
祁逢勾唇,伸出手去端茶。
两手交叠间,槐序将刚接过来的药包往袖里揣了揣,低头道:
“奴婢去看看药煎的如何了。”
祁逢挥手让她下去,从容地喝着茶。
喝了三两口,祁逢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往前院走去。
狐狸眼掠过众人。
祁逢在角落里找到了已经醉得不浅的黄尘。
刚才离开前院的时候,她顺手找了个家仆,让他好好伺候长平伯世子,看样子效果不错。
祁逢抬手招来两个家仆,拐着弯点人:
“长平伯世子眼看着就要和镇南将军府喜结连理。”
“若是在这一不留神摔着了,那你们说怎么办好?”
祁府仆人脑筋转得快,立刻谢过祁逢,顺着问怎么安置那位爷。
祁逢思考片刻,回道:
“前院人多口杂,后院偏房不是没人住吗,先扶世子到那歇息会吧。”
仆人应下,手脚麻利地将黄尘扶出去。
禾知夏被老夫人敲打一番,现在坐在祁独玉旁边,时不时添下酒,显出些难得的乖巧。
祁礼不在位置上,祁逢干脆找了个显眼的空座坐下。
待足足坐了一刻钟,感受到周围愈来愈多的目光,祁逢这才起身离开。
一来是给后院的人点时间温存,二来么,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她在前院赏菊。
后院发生任何事,都别想往她身上攀扯。
祁逢走出前院,碰巧遇到回来的槐序。
槐序走近了几步,低声道:
“小姐,药已经煎好了。”
祁逢压低声音嘱咐几句,槐序应着下去。
祁逢便自己一个人走在长廊上。
往常的水廊是木构的,如今早就换了琉璃,耀得惹眼。
少女的声音在长廊里响起来:
“这出戏,殿下不亲自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