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逢没听明白邬沉的意思,但她顺着点了点头。
她以为邬沉指的是她害怕他。
这有什么可怕的?
谁会害怕自己的靠山?
两人没再接着谈话,祁逢喝完了一杯茶,想靠在窗边睡会儿。
邬沉给她递了个软枕靠着,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有了点睡意。
马车里有烧水的小炉,此刻正烧着火,祁逢听着轻轻的烧火声有些出神。
外头是很冷的天,马车里却格外的暖,她的手被汤婆子暖着,甚至有些发烫。
邬沉坐在她身旁,慵懒地翻着手里的书卷。
祁逢莫名感觉很放松,也很安心,她的思绪慢慢远去,浓浓睡意席卷了她。
等到邬沉再偏头看她的时候,她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了。
祁逢睡着了。
邬沉安静地看了她一会,用手背探了探她手的温度。
没有想象中的暖和。
邬沉收回手,将自己穿的狐皮鹤氅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了祁逢的身上。
马车已经行驶的很稳,但始终还是有些摇晃的,祁逢的脑袋靠在窗边,头上的白玉簪子却有些斜了。
若是马车遇到什么情况突然停下,簪子也有可能伤到她。
邬沉犹豫片刻,还是小心地将那簪子取了下来。
连带着滑落的,还有少女的墨发。
祁逢今日随意用簪子簪了发,没有特意梳发髻,因此簪子被取走,头发也很快散落,像是一川小溪流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祁逢却没有醒,她依旧睡得安稳。
邬沉握住了那只簪子,见祁逢的大半张脸都被墨发盖住。
他将簪子换了个头,用打磨圆润的那处轻轻挑起那缕头发,再将它放到了耳朵后面。
祁逢似乎觉得脸颊有些痒,眉头皱起,等到邬沉收回簪子,她眉间又再次放松。
邬沉无声地勾了唇。
睡得这么熟。
也不错,到现在都能在他身边熟睡了。
邬沉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书卷。
炉子依然烧着,马车里只剩下邬沉偶尔翻书页的声音和少女平稳的呼吸声。
祁逢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
她睡得格外安稳,甚至连梦都没做。
马车里坐垫很软,再加上后背有软枕,祁逢压根不觉得硌,就像躺在床上一样舒服。
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先感受到的是脸颊下面的痒意。
她垂下眼,看到了那件不属于她的墨色鹤氅。
她有些懵,偏头看向身边的邬沉,他只剩一件玄色蟒袍。
怪不得她睡得这么暖和。
她使点劲儿坐起来,发出的一点声响吸引邬沉看过来。
瞧见她睡得微红的脸颊,他抿了抿唇,低声笑了出来:
“睡醒了?”
祁逢点了点头,拿起披在身上的鹤氅,双手递了过去:
“多谢殿下。”
邬沉没接:
“无碍,留着吧,不冷么?”
祁逢摇头,她够暖和的了。
邬沉轻扬了下巴:
“外头冷,已经是晚上了。”
祁逢有些惊讶:
“我睡到了晚上吗?”
他们出发的时候算是正午,如今却是晚上了,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邬沉收回自己的目光,语气懒懒:
“也不奇怪,毕竟前天晚上夜探摄政王府,可辛苦了。”
又逗她,祁逢也不和他计较,将邬沉没接过的鹤氅放回自己腿上,伸手想整理自己的头发。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散开了。
邬沉的手指点了点桌子,解释道:
“簪子在这里。戴着睡觉容易伤到自己,下次记得摘。”
祁逢应下,拿过簪子,随意地簪了发。
她抱着邬沉的鹤氅,还残存着她的温度。
睡了太久,祁逢的脑袋有点重,她靠回窗边发着呆,有点没精神。
邬沉察觉她的动静,微微皱眉,问她:“是不是饿了?”
祁逢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在睡觉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现在,她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
她睡得久,嗓子都有点哑:
“殿下,我们今晚会找地方歇脚吗?”
邬沉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又给她递了杯温热的茶。
祁逢接过,很快便饮尽,她望着空掉的茶杯,突然想到什么:
“殿下精通茶艺么?”
邬沉翻了书页,答道:
“有点兴趣罢了。”
祁逢追问:
“那殿下有喜爱的茶叶吗?”
邬沉皱了点眉,思考后道:
“皋卢茶吧。”
祁逢回忆了一下:
“听说这种茶叶味道很苦,殿下怎么会喜欢?”
邬沉合上书,勾了点唇:
“苦才能让人记忆深刻。”
他放下书,给她留下一句:
“孤下去看看。”
邬沉离开了马车。
祁逢抱着衣服垂眸思考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嗜苦?
真是出奇。
她还没想多久,马车就停下来了。
邬沉掀开帘子一角,轻声唤她:
“下来吧。”
祁逢手上的东西有点多,想了想,她只抱着邬沉的衣服下了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客栈。
邬沉让月萧拿好行李,自己先带祁逢进去。
祁逢不知道时辰,但看这天,怕也是很迟了。
正要踏进门,邬沉不知道从哪拿出一顶帷帽,往她头上一戴,少女的面容藏到了面纱后,若隐若现。
邬沉没解释,先走进了客栈。等祁逢跟上来,她便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客栈大堂坐了许多人,大多是赶路在这歇息一晚的,便在这里吃饭。
瞧见他们进门,很多人便看了过来。
祁逢不喜欢别人打量的目光,因此十分不喜欢见生人,这顶帷帽帮了她。
祁逢走到邬沉身边,却听见掌柜说今日只剩一间空房了。
祁逢皱眉:“是因我们来得太迟了么?”
掌柜陪笑道:
“今日赶路的客人多,空房便没剩几间了,简陋一点的倒是还有,只是怕两位住不惯。”
掌柜是个有眼色的,见二人穿着虽然低调但矜贵,自然是不可能安排简陋的。
祁逢还在思考,邬沉却已经回答道:“无碍,要两间房。”
掌柜连连应下。
祁逢偏头看他,犹豫地喊了声殿下。
她倒是能住的了那屋子。
邬沉看了她一眼,语气随意:
“孤可不和你争。”
这便是他住的意思了。
邬沉这么养尊处优的人,能住得惯吗?
没有过多思考,祁逢已经朝掌柜脱口而出:
“我们只要一间房。”
话音刚落,邬沉惊愕地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