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完整的故事,风无疾点点头,然后无比平静,一语点破:“哦,所以百里名耳你昨晚是在跟踪我吧。”
“……”百里婴面色一黑。
“是又怎样。”百里婴咬牙切齿,瞪着她,“半夜披着黑衣出门,谁知道你怀的什么鬼心思。”
“原来如此,你还跟丢我了,恼羞成怒。”风无疾煞有其事的道。
百里婴只觉得头顶窜出一团火,“你!”
他昨晚确实是跟丢了。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自己的耳朵还未闻风声,一扭头的功夫,她居然几息间消失在他眼前。
然后就害得他误打误撞的跑到了许府附近!
“诶?不生气,不生气。”眼见百里婴马上要炸了,许迁涂跳出来打圆场,“阿婴你很厉害了!昨晚我还没看清你的动作,再睁眼时就已然到了思故客栈。”
“那个叫什么来着…什么轻功「雪间闪」是吧,太强了!”
“…哼。”百里婴神情不屑,倒也没再说话。
见他消气,许迁涂舒了一口气,转而神秘兮兮地去拽风无疾的袖子:“风姐姐!”
“嗯?”风无疾望向她。只见女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略显无辜,但实则藏着一抹……坏心思?
“你跟我来。”
许迁涂拉着她走远了些,还谨慎地用余光瞟了瞟百里婴,又转头压低声音,道:“我有个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身后的百里婴翻了个白眼,声音带着嘲讽,传了出来:“你们在搞笑吗,不管跑多远我都能听见。”
“咳!”
闻言,许迁涂脸上闪过尴尬,有些懊恼道:“哎呀,忘了他这耳朵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风无疾勾唇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随即懒散地靠在墙。“现在说吧,他听不到了。”
许迁涂眨眨眼,从墙后冒头瞧了一眼原地百里婴,又猛地缩回来,试探道:“阿婴一生气就显得好蠢?”
心怀忐忑地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许迁涂眼中闪着光亮,一脸崇拜:“哇,风姐姐真厉害!”
得到安全感,她迅速从衣袖里掏出一张保存完好的宣纸来,将它摊开,递给风无疾。
“这是……?”
风无疾没有接过,而是先扫了眼上面的字。
本来还好奇着,但在看到熟悉的字眼后,她动作倏地一顿。
“百新火,功法??”
风无疾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向后一靠,眼里盛满不可置信。
这上面哪里是什么寻常字墨,分明记录着百新火功法的阴面。且尾部墨水半干,显然是不久前补上去的。
许迁涂有些心虚地目移开来:“嗯…怎么不是呢。”
“小阿涂啊,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风无疾脸上满是一言难尽,“还是百新火阴面功法?”
总不能是无方园一日游,她给人家偷出来的。
“我……”许迁涂嗫嚅半天,这才道:“自己写的。”
怕风无疾误会一般,许迁涂紧跟着解释道:“就是那天无方园,柳大人带我去了密室,我才得以窥见百新火功。”
“因我这人吧,手脚可能笨了一点。但我脑子灵光呀,我想记下来的东西,皆可过目不忘,所以……”
“我就记下来了…”许迁涂吐了吐舌头。
“后来我回家后,被囚在屋里罚抄书,但那长生经我抄的都要吐了,甚至都能倒背如流了。无聊之下,想起了这百新火功法,然后凭着记忆,复写了下来……”
说着说着,许迁涂声音更低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默默垂下头。
其实不止如此,她给百里婴的《长生经》也是假的,是她抄过的数千份其一,原版自己保存的好好的。毕竟自己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傻,把父亲特意求来的东西赠予陌生人?
况且,这百里婴看起来与风姐姐等人并不对付。
街道繁盛,枫叶如火,铺满小径。听完所有过程,风无疾忍俊不禁,都想给这姑娘拍拍掌了。
“小阿涂,我该夸你聪慧过人还是脑子灵光?”风无疾摇摇头,抬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
“风姐姐,不训我吗?”许迁涂歪歪头,有些不解。
“我训你做什么?记也记了,写也写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风无疾微微撩起眼皮,目光落到这摊开的宣纸上,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道:“但这百新火功……你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你记得其内容,也曾复写过。”
“还有你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尘埃落定前,不要告诉任何人。”
江湖水深,难保其中没有心怀不轨,穷凶极恶之徒。若此消息传出,为许迁涂,乃至许府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嗯嗯!”许迁涂用力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其中道理,只是,她还有一个奇怪的点。
风姐姐也是江湖人士,为什么,她面对这份功法,却显得并没有多大欲望一般?这东西不是许多人为之如痴如狂的吗?
她本想把此物交给风无疾,让她开心,但现在看来,自己貌似猜错了。风姐姐并没有想要贪之的心。
“那…这份要怎么办呢?”
许迁涂收起宣纸,晃了晃,问道。
“等李长弃回来,给他拿着玩去吧。”
像是想起来什么,风无疾顿了顿,严肃起来,又道:“嘶…不过不能让他练,这东西可不兴学啊。”
若是李长弃想学,倒是可以等自己快死的时候,为他护个法之类的,让他练成?毕竟他原本的那套内心功法白旧水,与百新火并不冲突。
风无疾默默肯定了自己这个念头。若李长弃适合,保不齐还能把百新火功法的阳面也一并传授过去,也算是当他陪自己这么多年的……报酬?
报酬这个词,貌似还不准。
“喂。”
百里婴一声没大没小的喊声,唤回她的思绪。
百里婴在不远处站了片晌,发现自己这耳朵貌似突然不好使了,居然听不到这两人的窃窃私语。
心生诧异,索性摘下了一只耳朵里的棉花,却在后一秒被街上的声音吵的立刻塞了回去。
“啊…你还在啊,”风无疾看向他。
“说正事。”百里婴一脸冷淡,凉飕飕道:“你知道了主上几日后便要去千锦山庄,你,不会也要跑去吧?”
风无疾笑眯眯道:“你第一次猜对了。”
百里婴神色愈发异样,“我真是奇怪,你一个破案的,不好好待在钧州自己的地盘,总是刀尖舔血,去些危险的地方。”
“意欲何为?”
风无疾漫不经心道:“闲的,你信吗。”
百里婴无语。“我自问千锦山庄与你没什么关系,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可你表现的并不像,而且你即便是去了,不说没有令牌,更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眼中多了几分疑虑。
“莫非——”
风无疾眯了眯眼,眉眼冷了几分。几息间,已经构出一套完整的解释。
“是李长弃告诉你的?”
只不过,百里婴一句话倒是把她的谎话都堵了回去。
“嗯?”
风无疾望着他的眸色晦涩难辨。“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必骗我,”百里婴昂了昂下巴,说:“你很聪明,我不需要跟你说的太清楚,那次林间,死的刺客其一被用了百新火功而杀死。”
“这世上会百新火功法的两个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风长忧已死,这么多年来,就只有那个销声匿迹的百不朽,也就是——李长弃。”
“我想,当时李长弃为了救你,应当是忘了收敛吧?”
百里婴侧过脸,盯着她,微露讥讽。
“……”
风无疾怔了一下,跟上了他的思路。沉默半晌,倏地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说的…很对,我倒有些自愧不如了。”
就是没想到,这小子脑洞如此之大。阳翟驿道上发生的事,隔了这么久,居然被他构想成了这样。
好一个李长弃就是百不朽啊,她真的要为他鼓掌了。
这个消息,百里名耳肯定传给了晏殊,不知道晏殊又是什么表情呢?真是令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