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百里婴抿了抿唇角，道：“要怪就怪百不朽乱了分寸吧。”
许迁涂在旁边听了半天，真真是一点都没听懂。心中直呼神仙过招，凡人举目。
“那个……”许迁涂眨眨眼，空隙时间，终于能插上一嘴：“你们都要去那千锦山庄吗？”
“哦对。”
百里婴像是终于想起她，黑漆漆的眸子盯了她一会，出声问道：“那么，这个女孩，你不会也要带去千锦山庄吧？”
“我自然不会把小阿涂置身于危险。”风无疾笑语晏晏，道：“所以，那几日，就劳烦你看着了。”
百里婴微微睁大了眼：“？？！”
许迁涂有点疑惑：“？…”
“你疯了？”
百里婴后退几步，面上浮现明显的抗拒，“我不要。我又不是你们的苦力，之前为你们干这个干那个的就算了…你居然还想着让我看孩子！”
“什么孩子？你们两个的年纪差不了几岁。”风无疾的笑意更深了。落在百里婴眼里却像一只披着笑面的狐狸，内里藏的都是狡诈。
“反正说什么我都不同意。”百里婴道：“我要提前去千锦山庄为主上布好一切，没时间全心顾着她。而且……”
百里婴的目光扫过许迁涂，语气不明，说：“她待在我身边，会更危险！”
“嗯…让我想想。”
风无疾状作思索，道：“你主上不是等闲之辈，应当早已知晓了涂鸠派的暂居地，他做事向来都会留一手。所以你这两天应该在千锦山庄做了些手脚吧？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百里婴的脸色极其难看。
“我去千锦山庄的目的很简单，单纯想要看看这可颠覆武林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你的主上……”
“闭嘴！”
百里婴听不下去了，狠狠一闭眼，索性道：“我说实话，行了吧。主上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做完了。若真论起来，我身边确实更加安全一些。我帮你看着这个跟屁虫！”
“哎，这就对了嘛。”风无疾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拍了几下以示安慰，“谢谢你了哦，百里名耳。”
百里婴眼底带着几分生无可恋。
他能不能不做这个卧底任务了，这风无疾也太难搞了吧，自己完全被拿捏了啊喂！！
许迁涂明白了些许，拽着风无疾的手臂晃了晃，甜甜道：“那风姐姐可要照顾好自己，不要……”
想起风无疾手臂上刺目的长疤。她顿了顿，继续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不要受伤呀！”
风无疾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她短暂的情绪波动。心中温意，她屈指揉了揉女孩蓬松的发顶，说：“放心，有弃美人在，不会的。”
“也是，我相信李大哥会保护好风姐姐的！”
……
第二日。夜色浓稠，如一碗墨汁，吞噬了残阳。自昨日百里婴带走许迁涂后，风无疾身边更清净了一些。
毕竟，没人约束的日子实在美好，就连李长弃备的药她也是一点没饮。
虽然这两日过的确实有些不分主次，但她倒也没忘记要事。比如，冷夜下，黎侯神府旁深沉的巷内，男人的话：
“两日后，因缘青树下，来见我。”
屋内红烛高照，灯下之人背后的墙壁上投落了一片晃动的光影。风无疾挽起长发，捞起榻上的狐裘，披上肩头，走出客栈。
把许迁涂推给百里婴带着，不止是因为他身边更安全，也是为了今夜的会面。
毕竟她也见识到了那小子的脑洞，万一又偷偷跟踪自己，看到她与黎大侯爷见面，该胡思乱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窗外，远处山峦起伏连绵不断，近处月辉遍地，如霜似雪。
因缘青树位于青凝山旁，是一棵参天大树。传闻长有百年有余，可遮天蔽日，经历了风风雨雨，屹立不倒。
传闻，它象征着晋炎的国运，树在一日，则国运昌顺。翼州百姓都对其信仰无比，常对其许愿，是连当今圣上都曾踏足过，祈愿风调雨顺的地方。
而因缘，顾名思义，姻缘。也是无数痴男信女，自此结为佳话的地方。
久而久之，人们又传出新的传闻，说一对爱人若在此虔诚起誓，双方诚心。因缘青树就会给二人挂上红线，自此成为情缘，无病无灾，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谁也不知真假，但都愿意尝试一次。
风无疾微微仰首，眯了眯眸子，瞧着远处的青树，向前走了几步。
这地方，她来过的次数可不少，对此地的记忆也尤为深刻。
叶舞风吟，古木苍天。
树下有着一张方桌，估摸着是附近村落里的人搁置的。
旁边立着两人，为首那周身集聚矜贵与冷漠的男人，身披雪狼皮大氅，面容冷峻，眸如寒星。
另一人，便显得草率了些。一身箭袖武袍，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并不如身边人惹眼。
这应当就是闻鸦了，多年不见，愈发成熟了些，长的差点没让她认出来。
“嗨。”风无疾走近了些，迎着笑，冲两人摆摆手。
她倒是没错过闻鸦见到她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好久不见，小乌鸦？”风无疾笑眯眯地冲他又打了个招呼。闻鸦一颤，连忙行了一礼：“风大人好。”
一旁的黎应不堪其烦的皱了下眉头，闻鸦立刻道：“那个…我先退下了。侯爷，大人，您们聊的尽兴。”
闻鸦一走，树下便只剩他们二人，气氛多了几分凝固与尴尬。
片晌，黎应撩起眼皮，凉飕飕道：“…我让你带来解释，你带的是沉默吗。”
“解释？”
风无疾忙道：“带了带了，黎大侯爷你问，我知无不答。”
她这样说，黎应倒也不客气了，直言道：“广翊府，为何派多数人前往营救吴回，少数人去城东。”
风无疾点点头：“哦，这个啊。”
“是因为要给晟王营造我们已然做出选择，准备先救吴回的错觉。”
“虎荣岸上你应该能看出来，他对吴回这个人质并不怎么上心。晟王知道你最在意黎玉，所以看重的也是他。若我们派多数人前去城西，可以趁此让他机会放松警惕，而我...…”
风无疾眸光接连闪烁几下，继续道：“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去城西救黎玉的。”
“你……”
黎应的满腔质问，连带着呼吸滞停了一瞬。
“那你为何…不愿告诉我？”
风无疾叹了口气：“你没有给我机会呀。”
黎应深吸一口气，又道：“那么，你是如何从八里崖那种地方回来的？”转移话题的速度，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呢。
“嗯，这个啊。”
风无疾向后仰了仰，靠于青树上，显得散漫：“八里崖确实恐怖，你应该知道，想要尝试下去，需要封闭筋脉，不使用内力。”
“当时我掉下去后，貌似和吴回几乎摔了个，四分五裂？”她以玩笑的方式，带着轻松说道：“时间太久了，忘记了。好像有几处骨头断了，动一下就疼。”
“我摔的比较严重，吴回还好，我见他摔下来时，给他垫了一下。哈哈哈。”
风无疾细细回忆着，继续道：“一开始的几日，吴回还可以动，能去探探路，寻寻吃食。我其实是想帮他的，但我当时身中一种奇毒，无法运转内力为自己疗伤，也动不了。所以后来……”
“闭嘴吧。”
黎应面容冷峻，突然冷声打断道：“我不想听了，这个问题没意思，我换一个。”
“嗯？”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开始发火了，真是奇怪。
风无疾感到有些莫名，但还是道：“好吧，好吧。”
黎应问道：“所以，你的容貌，为什么和曾经不一样了？人皮面具？”
夜凉如水，漆黑的巷子里，当看到她掀起黑纱帷帽，露出的是与记忆里截然不同的一番容貌，他心头涌上几分说不出来的堵塞。
是什么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
“啊，容貌？”
说起这个，风无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就是用百新火改的啊，当然不是人皮面具，不然这么多年我已经露馅数百次了吧。”
不等黎应回答，目光瞥向一旁的方桌。风无疾问道：“黎大侯爷，站着累不累？走吧，我们坐着继续聊。”
不管黎应累不累，她有点累了。
黎应皱了皱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谁在跟你聊天？我在单方面质问你。”
“好好好。你说得对。”风无疾接上他的话茬，纵着他道。说着，两人一齐坐到椅上。
风无疾伸展了一下身子，望向黎应，“你刚刚要说什么？”
黎应貌似在观察她，但确实没看出半点破绽：“百新火还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话音刚落，见她露一副“没骗你”的表情，黎应默了默，咽回想说的话。
“行。”
他抿抿唇，继续道：“还有问题，为什么归来走悲衙后，愿意与崔氏万氏两人，辅佐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