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子准备一辆马车,往返宫中时在车内休息,寒月腊月的,夜夜骑马奔波,得了风寒他就老实了。”
侍卫低头领命,抿嘴偷笑。
宫里最近都在传言,陛下有了皇孙不疼太子了。
如今看来,传言不实。
朱雄英不知道因为他的吐槽,给老爹升级了出行装备。
他还等着老爹晚上回来,偷听城外的八卦时政呢。
而当朱标得知父皇专门给他准备了一辆马车,顺便拉来一车奏折。
他顿时无比汗颜:“父皇这是让我收敛,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不,陛下是担心太子殿下赶夜路吹到寒风。”
父爱如山。
假如把奏折减半,就更具说服力了。
朱标一个箭步跳上马车,一头扎进奏折堆里。
直到朱雄英满月前,没再奔波往返于东宫。
但每日和奏折一同送往东宫的信件,还有他休息时亲手给妻儿做的小物件,一直没断过。
……
京郊,牛棚里。
两个侍卫蹲在牛肚子下方,左手举着随风飘摇的蜡烛,右手拿着木板,全神贯注地盯着牛乳的位置。
手里的木板除了给蜡烛挡风,还能随时防备母牛给他们来上一脚。
而埋头在牛乳上取痘疮的刘川柏,被牛尾巴抽肿了脸,依然浑然不在意。
当再次成功获取了半盅痘疮时,他顶着两个黑眼圈,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把手里的酒盅递给侍卫。
“快!送到戴院使那里去!”
一个专门负责跑腿的侍卫离开。
刘川柏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半蹲着身体,慢慢挪动着脚步,朝着下一头病牛走去。
路过一间牛棚改建的窝棚,他看了一眼正在吃晚饭的子侄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刘家之前选错了一次效忠的人,万幸的是,还有补救的机会。
“希望他们能够走过这趟鬼门关。”
除了刘家,还有不少没得过天花的死囚被召集过来,等候痘粉形成后,搁到身体里。
他们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但刘川柏已经隐隐猜到了,他在为杏林医界,做一件前无古人的大事!
一旦成功,天花这种传染病,就会在大明朝彻底消失!
“临死前能够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这辈子值了。”
不远处的房顶上。
两个身穿夜行衣的青年,监视着牛棚里发生的一切,神情越发的困惑。
陛下特意派了毛骧从诏狱提离了大批死囚,主公还以为这些人要沦为刀下亡灵,特意让他们盯着,看看与胡家有关联的那些死囚,死没死透。
没死透记得多补几刀。
“结果他们来到这里,全都好吃好喝地养着,陛下这是打算在牛棚里养‘猪’吗?”
稀奇。
真是稀奇。
当监视的人把消息传回胡府。
自诩简在帝心的胡惟庸,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派了刘川柏去取牛疮?还由戴思恭亲自坐镇?人得了天花还治不好呢,陛下先紧着给牛治牛痘?”
真没看出来,平时谁提朱元璋是放牛娃,他跟谁急,私底下对牛的感情居然这么深……那是不可能的!
胡惟庸才不会被这种表象所蒙骗,否则他也不会顶替李善长,成为淮西集团的头领。
“主公,前段时日,陛下派人西行,太子虽没去北平,但一直在筹措粮草,如今陛下又花费这么大的精力,给牛治病,看似每件事毫无关联,实则联系起来,全部指向一点!”
幕僚的话,让胡惟庸犹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我懂了!”
胡惟庸一拍大腿,兴高采烈的叫道。
“陛下是想通过给牛治病,彰显他对耕作的重视,拉拢百姓的民心,想让百姓接受他提高赋税的做法,他做了这么多就是想开启第三次北伐!”
旧元势力在西北虎视眈眈,余火一直等着复燃,重新夺回中原地区的控制权。
这么一头病老虎,趴在朱元璋这个号称真龙天子的皇帝身边,朱元璋一天十二个时辰里,能有二十四个时辰都想剥虎皮吃虎肉,一统山河。
换作以前,浙东集团未倒台,科举未开,淮西老乡们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给朱元璋卖命的时候,胡惟庸巴不得早日干掉旧元势力。
可如今,随着他当上丞相,发现皇帝这个位置他坐也是一样的,朱元璋处理政务的能力,还不如他。
真让朱元璋北伐成功,平定了旧元势力的反扑,他这个坐镇朝堂的丞相,只能沦为地主家的放牛娃,日日辛苦见别人粮满仓,自己嗦着手指,给老朱家数钱管钱。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胡党势大,可都是一些文臣,那些能征善战的武将,还有许多没被他降服。
他跟着朱元璋一起打天下,能不知道手里有兵权,才有话语权这么简单的道理吗?
他目前还在积攒实力,计划是趁着朱元璋下次北代不在朝中的时候,将整个朝廷,不论是浙东还是降将,全部收于他的麾下。
到时候他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不高兴了,朱元璋这个皇帝都得给他赔笑脸。
“如今我还只是右丞相,李善长那个老狐狸再不管事,等到陛下去北伐,朝廷大权也轮不到我来管,指八成会让朱标来监国。”
思来想去,胡惟庸催促幕僚们赶紧想办法。
如何阻止朱元璋穷兵黩武的想法。
“主公,手下认为陛下此举,可能不是为了粮草。”
“你目光短浅,下一位。”
“……”
被嘲的幕僚,无语了。
他知道胡惟庸因陛下日渐喜爱朱雄英,担心册立皇太孙,自己又无法把手伸进后宫里,还丢失了太医院的爪牙,给戴府送礼也没送成,急眼了。
他想劝主公不听,只能顺着主公的心意出了一招。
“主公,不如派人向京城散布消息,说附近有天花流行,你再派人奏呈陛下,提早防范,人自然比牛重要,这样一来,就算戴院使他们真的治好了牛痘,陛下也不会借此彰显他对百姓的恩德。”
其他幕僚认为这个建议十分可行,纷纷点头附和。
没想到胡惟庸,再次出声嘲讽。
“你妇人之仁了。”
“……”
幕僚气得想扯下帽子摔在胡惟庸的脸上,不干了!
可胡党干了太多欺上瞒下,为非作歹的恶事,他不仅知道,甚至还参与了不少,上了贼船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便强忍着心里的憋屈问胡惟庸。
“主公有什么妙招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行,你自己想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