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深深看了周雪一眼,转身带着胖墩和李璇玑离开了铁器铺。
走出铺子,亦晨回头望去,只见周雪正对着槐花图发呆,指尖轻轻触碰着墙面,眼神中满是困惑与思索,仿佛在努力唤醒那些沉睡已久的记忆。她的背影略显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倔强,那是在生活的重重磨难中锤炼出的坚韧。
深夜,冰轮商盟分舵内,烛火摇曳。亦晨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从周家搜出的丝帕。他目光紧紧盯着丝帕,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丝帕上褪色的针脚逐渐显形,竟隐约透出 “镇北” 二字的笔画。这与他在密室中见过的侯府文书暗纹如出一辙。想到周雪耳后的痣、她对槐花饼的反应,以及那与年龄相符的经历,亦晨更加确信,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长 8 岁的女子,就是母亲当年失散的妹妹,自己的小姨周雪。
“大人,” 胖墩搓着手,小心翼翼走进来,“街坊们说,周姑娘从小就戴着一对槐花银镯,不过三年前,因为家中生计艰难,被送去当铺当了。当铺掌柜还记得,那镯内侧刻着冰裂纹呢。”
亦晨摩挲着从周雪处得来的平安符,脑海中浮现出镇北侯画像中的北疆地图。他发现,平安符上的纹路走向,与那地图竟完全一致。此刻,他已基本确定周雪的身份,可心中却清楚,在这局势错综复杂的博州,贸然相认只会给周雪带来危险。当下,沉默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通知龙翔小队,” 亦晨起身,吹灭烛火,黑暗瞬间笼罩房间,“密切监视周氏铁器铺,尤其留意那些形迹可疑、戴云纹袖扣的人。”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他望着周雪居住的西巷方向,脑海中浮现出贤妃的叮嘱:“若雪在民间长大,心中只有平凡岁月。”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不打破周雪平静生活的前提下,查明真相,护她周全。
次日清晨,晨曦初照,薄雾还未完全散去。亦晨再次来到铁器铺。推开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周雪正在擦拭那方旧铁砧,动作沉稳而有力。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耳后的痣,在光影的变幻中时隐时现。亦晨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周雪全然沉浸在劳作中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小姨的身世之谜即将揭晓,可前路荆棘密布,他必须步步为营,才能护小姨周全,也为镇北侯府洗清冤屈。
博州县衙后巷,暮色渐浓,几株槐树静静地伫立着,繁茂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周雪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正踮起脚尖,伸手去收晾在绳上的衣裳。她的动作利落却不失温婉,那微微露在袖口外的小臂,因常年打铁而显得结实有力。此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与皂角香混合的独特气息,为这宁静的巷口增添了几分生活的烟火气。
就在周雪取下最后一件衣裳时,巷口传来一阵不和谐的调笑口哨声。只见五个锦衣少年晃晃悠悠地走来,他们腰间挂着的玉坠随着步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为首的刘洪强,手中折扇轻摇,眼神中满是轻浮,肆无忌惮地在周雪身上打量着。
“小娘子这胳膊,看着可比那铁砧还结实几分呐。” 刘洪强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用肩膀撞向周雪脚边的木盆。只听 “哗啦” 一声,盆中的皂角水四溅开来,瞬间浸湿了周雪的青布裙角。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继续说道,“城西班主新请了个吞剑的艺人,表演那叫一个精彩,小娘子不如跟本公子一同去看看?”
周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身后的铁砧上。这铁砧是养父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在过去的三年里,无数个艰难的日夜,它都陪伴在周雪身边,承载着她的回忆与希望。此刻,铁砧那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她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公子若要买马掌,还请明日再来。” 周雪的声音平稳,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坚定。她微微低下头,攥紧了袖口那褪色的丝帕,丝帕边角绣着的半朵槐花,在黯淡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那是养父临终前塞给她的,亦是她对身世仅有的一点模糊线索。
“买马掌?” 刘洪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步步紧逼,他将折扇轻轻挑起周雪鬓角的一缕碎发,“比起马掌,本公子更想把你这炉火烧得正旺的小娘子带回家。”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鼻子用力嗅了嗅,“怎么,今日没做槐花饼?上个月你给那货郎的半块,可都被本公子瞧见了。”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亦晨和胖墩恰好路过此处,亦晨刚转过街角,便看到周雪被逼到墙角,刘洪强的手正朝着周雪的肩头伸去。胖墩平日里就性子急,看到这般场景,顿时怒从心头起。他手中原本扛着给铁匠铺送的熟铁胚,此刻 “砰” 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铁胚与青石板剧烈碰撞,迸射出耀眼的火花,惊得槐树枝头栖息的鸟儿 “扑棱棱” 地飞向夜空。
“松开你的脏手!” 胖墩如同一座铁塔般,大步跨到周雪身前,将她护在身后。他腰间佩戴的 “忠勇校尉” 腰牌在动作间微微晃动,反射出一丝微光。刘洪强的随从见状,立刻上前想要推搡胖墩,可胖墩常年搬运铁器,力气大得惊人,他反手一抓,就像拎小鸡似的,将那随从轻松甩到了一旁的墙上。
“你…… 你敢动手?” 刘洪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猛地将折扇合拢,目光紧紧盯着胖墩腰间的腰牌,“你可知道我爹是谁?博州县丞!” 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亦晨,上下打量着亦晨身上的青布长衫,满脸不屑地说道,“哪来的乡野小子,竟敢坏本公子的好事?”
亦晨心中暗叫不好,他深知此行来博州只为寻亲,绝不能暴露身份惹出太大的麻烦。于是,他急忙伸手按住胖墩高高扬起的拳头。然而,胖墩的暴脾气此刻已经彻底被点燃,根本无法控制。他那蒲扇般大的手掌直接朝着刘洪强的后颈拍去,刘洪强躲避不及,被这一巴掌打得惨叫出声,踉跄着摔倒在泥水中。周雪趁着混乱,迅速捡起铁砧旁的铁锤,锤头表面那独特的冰裂纹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是养父生前特意教她辨认的 “周家铁器” 的独特标记。
“反了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