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泡在渗水的天花板下摇晃,铁链摩擦声混着滴水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两名血狼帮头目被吊在生锈的水管上,脚尖在血泊中划出凌乱痕迹。其中一人歪斜的鼻梁还在汩汩冒血,将胸前狼头纹身染成赤红。
胡天一脚踹翻木箱,金属器械“哗啦“散落一地。他随手捡起一把生锈的钳子,在掌心掂了掂。
“说说吧,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跟踪我们?”小四靠在霉斑遍布的墙边,指尖转着把蝴蝶刀,“谁指使你们的?”
强哥更直接,抡起铁棍砸在两人之间的水泥柱上,震落的灰尘呛得俘虏直咳嗽:“说一个字谎话,老子敲碎你们膝盖骨!”
“规矩……道上的规矩……”缺牙头目话音未落,强哥的老虎钳已夹住他小指。骨骼碎裂声与惨叫同时炸响,惊起墙角一群嗜血的苍蝇。
另一人裤裆突然洇出腥臭液体:“是……是国际追杀令!两千万美金!”他盯着在眼前晃动的铁棍,喉结疯狂滚动,“一个叫阿King的人给的定位……说你们必走永乐门后巷……”
小四的刀尖倏地刺入他眉间皮肤:“阿King?”
——昨晚在落日酒店就该直接弄死他的!
血珠顺着鼻梁滚落时,那人突然诡笑:“你光抓我们有什么用...现在全城的鬣狗都应该嗅到了钱的味道……”
他咧开的嘴里露出镶金的犬齿,“我们死了,你们也逃不出这座城——”
灯泡“啪”地爆裂,黑暗中铁棍呼啸生风。
当备用灯亮起时,说话人的膝盖已呈诡异角度扭曲。
强哥甩着铁棍上的血沫,掏出对讲机:“影子堂全体注意,加强周边巡逻——”
申早抱着哭睡着了的小女孩,默默地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就像和那里的阴影融为一体。
脑内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亡魂老刀的残念下载完成】
申早默默地打开系统。
一个中年父亲的残念如潮水般涌入申早的脑海之中——
昏黄的灯泡在逼仄的屋子里摇晃,投下父子俩对峙的影子,像两把锋利的刀,割裂了本就稀薄的空气。
“啪!”
一叠画纸被狠狠摔在桌上,老刀粗糙的手指捏皱了一张素描——那是儿子偷偷画的,街角坐在窗边的女孩,眉眼鲜活,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纸里走出来。
“画这些有什么用?!”老刀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刺耳又沉闷,“你妈走之前怎么说的?让你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医生,开间诊所,安安稳稳过日子!”
少年死死攥着另一张画,指节发白,纸张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
“那是她的路,不是我的!”他猛地抬头,眼睛烧得通红,“我就想画画!我就想——”
“啪!”
一记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老刀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火辣辣的,可更烫的是胸口那股无名火——他不懂,为什么儿子非要走一条看不见未来的路?为什么非要像那些街边的流浪汉一样,靠虚无缥缈的梦想饿死?
少年踉跄着后退一步,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他死死盯着父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你根本不懂……”他声音发抖,像被掐住喉咙的幼兽,“你从来就没想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老刀想吼回去,想骂他不知好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更锋利的刀——
“滚!有本事就别回来!”
少年转身冲出门,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像一滴水蒸发在滚烫的柏油路上。
老刀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被撕破的画。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灯泡“滋滋”的电流声,和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他本来想说的是……
“儿子,爸爸错了。”
可这句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
缅城的码头腥臭潮湿,混着柴油和腐烂鱼虾的气味,像一块发霉的抹布塞进鼻腔。
老刀佝偻着背,牵着小女儿铃铛从破旧的渔船上踉跄而下。
他的鞋底早已磨穿,脚掌被泡得发白,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攥着那张起褶皱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眉眼间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
一年了。
从d国的警察局到马路边,从商场到游戏厅,他像条疯狗一样追着每一丝可能的线索。他翻过垃圾桶,睡过桥洞,被小混混抢过钱,被警察当成流浪汉驱赶。可他不肯停下,因为停下就意味着认输——认输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爸爸,我饿……”小铃铛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细得像只病弱的小猫。
老刀低头,看着女儿脏兮兮的小脸,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叹息。他蹲下身,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馒头,掰成两半,大的那块塞进女儿手里。
“吃吧,吃完爸爸带你去找哥哥。”
照片的边缘被他捏得发皱,少年的脸在缅城昏黄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儿子,爸爸错了。
这句话在他心里滚了千百遍,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而现在,他站在缅城的土地上,离儿子只剩最后一步。
可这一步,却比过去的一年还要难走。
远处,永乐门的霓虹灯刺破暮色,像一只贪婪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对狼狈的父女。
***
永乐门的霓虹在雨夜里晕开一片血色,老刀蜷缩在街角的阴影处,湿透的衣衫紧贴着嶙峋的肋骨。他的掌心死死攥着半块发霉的面包——那是他跪着求来的,准备留给铃铛的晚饭。
远处,一辆漆黑的加长轿车碾过水洼,溅起的泥浆泼在“幸福人生”当铺的橱窗上。车门打开的瞬间,老刀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小乐——!”
他像条濒死的野狗般扑向那道身影。
少年穿着绣金线的唐装,稚嫩的脸上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可老刀只来得及看清儿子手上那陌生的青铜镯子,保镖的军靴便狠狠踹中他的胸口。
肋骨断裂的闷响淹没在雨声里。
“哪来的疯狗?”少年皱眉掸了掸衣袖,仿佛沾到的是垃圾堆的腐臭。
车门“砰”地关上时,老刀的手指还抠在轮胎纹路里,指甲缝渗出的血被雨水冲成淡红的溪流。
——那明明就是自己的儿子,可他为什么不认得自己了?
后来,老刀成了永乐门最顽固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