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后世被人们称为天启元年,之所以如此称呼,就是因为这一年里发生了一个大事件,对后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有黑山、白波两股规模超过数十万人规模的农民起义军被血腥镇压。
有汉朝天子刘宏病故,大将军何进被杀,十常侍被诛,董卓带兵入洛阳,少帝刘辩被废,太后何氏被鸠杀,太皇太后董氏被软禁。
有刘焉利用五斗米教的势力,怂恿张鲁斩杀朝廷任命的官员,并将其推为新任汉中太守,后进入益州的多条古栈道被烧毁,益州自此成为国中之国,不再给朝廷纳税。
有暴雨成灾,洪水横行,黄河决堤,兖、豫、徐、荆北等多地郡县成了千里泽国,百姓家园被毁,田地被吞没,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
可这一切,都称不上大事件。真正让后世津津乐道并震惊莫名的是,史书上那寥寥几笔的记载。
中平六年十一月,董贼欲害玄帝,派万余铁骑逐之。
时有天灾横行,洪涝频发,生民多煎,百姓民不聊生。
玄帝悲天悯人,不忍生灵涂炭,一路多有收留,百姓念其仁德,携家带口以随之。
后西凉恶兵追至,虐杀百姓,危难之际,玄帝恸哭,愿自刎以止戈,为万民求一生机。天感帝诚,遂降雷火以灭恶兵万余骑,仅得百人狼狈逃窜。
这也不怪史官乱写,他们也很无奈啊,写的已经很保守了。
要知道董卓派了一万五千骑精锐,对外号称数万人马,前去征讨他们的汉昭武皇帝刘备。就十几天而已,这些人就死完了。
这是什么概念,一骑当十人,百人的大汉边军,还是全副武装的精骑,这万余人天下何处不可去得,不可打得。
去了,然后天降流星火雨,地动山摇,山谷崩毁,给那些人全埋了。
这事听起来确实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可他娘的西凉兵确实是死了啊,那个遭遇雷击的山谷确实塌了啊。
更让人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是,那一年秋天乌桓单于大败皇甫嵩与公孙瓒,眼看着就要给他们灭了,打算大举入寇并侵占幽州之地时突然不打了。
甚至自缚请罪,并愿意称臣纳贡,约定日后秋毫无犯。
这让史官怎么写,又如何下笔?!
可问题是那场战斗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史官也不知道啊!
那一战的当事人,西凉一方已全部覆灭,己方这边的侯爷,那是三缄其口,对此事是讳莫如深,脾气好的最多不搭理你,脾气不好的多问就扇你耳光,提刀砍人。
不用点春秋笔法,肯定会被后人戳脊梁骨,骂他们是谄媚之徒。
而且有光武皇帝珠玉在前,他们的昭武皇帝也是天命在身的,一切似乎都非常合理。
比较有意思的是,当初修了【帝本纪】的史官事后纷纷请辞,不是回老家种田,就是换到了御史台,盯着那些侯爷猛喷。
言归正传,一场雷火成功的让刘备全歼来犯之敌,除了徐荣等人仅剩百余骑逃跑外,剩下的全部被葬在了鹰嘴谷之内。
吕布带领的负责断后的并州一系人马,却是命不该绝,虽有数百人因山火,流石,以及被战马踩踏等原因死亡,可终究是还活着。
刘备的人马光是将这些俘虏从土里全部刨出来,以及打扫战场,就花了近乎一整天的时间。
吕布运气比较好,只受了点皮外伤,关键时刻还是高顺机灵,看到天降火雨的第一时间,就把还在发呆的吕布拉上马,拼了命的朝远处跑。
魏续、郝萌、宋宪等人就比较倒霉了,几乎都是重伤,不是胳膊腿被受惊的战马踩断,就是被飞石击中,不省人事。
然而受伤最轻的吕布和高顺,此时却躺在荒野上看着夜晚的天空发呆,两个人都魂不守舍,神游天外。
过了很久很久,待得天再次大亮时,他们的魂魄似乎才回到了身体。
一夜未眠的吕布看了看还在救人的刘备军,叹了口气对身边的高顺道。
“伯平,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就不该做什么主簿,骑都尉,不该拜那丁原、董卓为义父,甚至就不该来中原。”
高顺看了一眼远处席地而坐,正与那些并州一系的伤兵笑谈的刘备,随后跟着叹气。
“奉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
“可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刘玄德这样的人呢。他太可怕了,甚至让我联想到了百多年前的世祖刘秀。”
“这要怪就怪吾等运气不好,遇到了百年难出的雄主,人家天命在身,岂是人力能抗之。”
高顺现在害怕极了,山谷被雷火炸塌他没有害怕,兵刃加身他没有害怕。
可当那个男人亲自为他解绑,并拉着他的手,斥责周围的人怠慢他这样的猛士时,高顺害怕了。
明明上一刻还是刀剑相向,欲置对方于死地的敌人,可下一刻,他就稀里糊涂的跟了人家。
这很不对劲,高顺想了一夜都没有想明白,只感觉刘备这人邪门。
要是不邪,远处那些死里逃生的乡党,袍泽,怎么会投的这么快,眼泪巴巴的喊着恨自己不能早遇明主。
吕布原本也没想明白,他就喝了人家刘备的一壶酒,两人聊了没几句,脑袋就晕晕乎乎的,行了认其为主的大礼。
连那个看着极不顺眼的环眼贼,也看得顺眼多了。
此时听高顺提起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吕布这才明白,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什么对手。
躺在地上的吕布忽然坐起身来,他脑海里浮现出以前让他嗤之以鼻的,那则已经传遍天下的谶语。
刘备有高祖之风,世祖之能。
看着聚集在刘备身边的那群熊罴之士,想到不久前贾诩、张辽的叛逃,颍川荀氏与陈氏失了智一般的举族依附,吕布似乎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伯平,你说刘……,”顿了顿之后吕布换了个称呼,“你说主公不会有魅惑之能吧,文远与吾等有多年的兄弟之义,袍泽之情,这怎会如此轻易叛变。”
“还有我们二人,昨夜也就喝了几口米酒,怎得就拜了人家为主!”
高顺连声苦笑,“别想那么多了,事到如今已无退路,若不依附刘……,若不依附主公,天下之大,已无吾等容身之处。”
吕布无奈的点头,胸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喟然长叹,随着荒野的清风,消散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