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林彦秋正被一波又一波的潮水裹挟,张思的玉指在他肌肤上划过时,檐下风铃忽然叮咚作响。
林彦秋喉结滚动间,那股热流瞬间泄入丝绵被褥。
张思想抽身而退,却被他按住后颈,被迫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馈赠,直呛得她眼泪婆娑。
“谁啊!稍候片刻,墨卿正在更衣!”林彦秋扯过锦被遮住狼狈,却下意识用桐城乡音掩饰身份。
张思趁机收拾起狼藉,将浸湿的葛布偷偷塞进炭炉。
刚扶正霜花镜,又听林彦秋手指轻点唇边,那里还沾着她杏仁脂的余香。
她匆忙抬袖擦拭,却瞥见镜中自己发髻歪斜,鬓边金步摇正随着呼吸晃动。
张思刚打开雕花木门,便见陈舒窈站在青石板路上,手中提着一只描金瓷盏,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张思心下一紧,只觉如芒刺在背,连忙堆起笑容:“陈大人来得正好,今日田商会试圆满落幕,我正欲返回演武堂。”
这声音虽稳,却难掩几分干涩。
陈舒窈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见张思这般不自在,心中不免生出些歪念头。
再瞧林彦秋眼神闪烁不定,不由轻哼一声,将瓷盏往张思手中一递:“张司长,这汤我特地炖了两个时辰,你不再尝尝?”
话语里似有深意,直让张思耳尖泛起桃花色。
“不、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
张思慌忙摆手,转身便欲逃离。
不料裙摆却被门槛勾住,险些跌倒,这狼狈模样更添了几分慌张。
齐芝怡望着二人交锋,只觉云里雾里。
她将手中热气腾腾的汤罐递给陈舒窈,硬挤出一丝笑容:“我、我也得去田商会试现场瞧瞧,这汤就劳烦你转交给林公子了。”
说着便追着张思的背影而去,脚步匆匆,似是生怕被留下。
待二人都走,陈舒窈才款步上前,将杏色襦裙摆铺在床边的圆杌上,坐定后笑得狡黠:“哟,林公子,你这‘主业’倒挺繁忙。”
那眼神分明带着三分调侃,七分促狭。
林彦秋本是兴起之举,没料到陈舒窈来得这般早,此刻只能干笑着掩饰尴尬:“舒窈姐姐说笑了,我这不过是......”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李晴晴端着食盒踏入房内,脸上还带着晨露未干的清新:“陈大人早!”
她的声音清脆,恍若出谷黄莺。
林彦秋眼前一亮,只觉这女孩此刻比往日更可爱了几分,忙不迭地接口:“晴晴啊,辛苦你了。昨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罢。”
李晴晴闻得此言,脸颊微微泛红,昨夜她与女官共榻而眠,睡得酣甜,若非陈大人提醒,险些忘了时辰。她将食盒轻轻放在八仙桌上,又朝林彦秋福了福身:“张司长呢?”
“张司长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陈舒窈接过话茬,拿起桌上的两碗汤,朝林彦秋晃了晃,“公子想先用膳还是喝汤?”
李晴晴本就聪慧,见这屋内气氛微妙,又见好友手提包裹归来,便顺势接过好友手中的包裹,搁在桌边:“林主簿,我们先告退了,晚上再来探望。”
说罢,便拉着好友匆匆离去,只留陈舒窈与林彦秋在屋内相对。
此时,檐下风铃忽地作响,搅得这微妙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微妙。
檀木雕花门被轻轻阖上,窗棂上悬着的流苏在风中摇曳出细碎的沙沙声。
陈舒窈轻移莲步近身,杏眸中含着三分促狭:“林公子适才将房门关得如此严实,莫不是心怀不轨?”
林彦秋已将应对之策掐算于心,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微抬:“若是阿姐为小弟更换中衣,岂会任这门大敞?”
他看到陈舒窈面上飞过一片嫣红,这才扶着木几起身。
青花瓷壶里倒出的温水正冒着袅袅热气,陈舒窈捧着净齿木片递过去,又亲自沾了盐末替他擦拭牙床。
待到林彦秋以清水漱口时,她已早俯身将水盂凑近,发间坠着的珍珠穗子拂过他的下颌。
洗漱毕,林彦秋瞥见妆台上并排的雕花银瓶,便打趣道:“阿姐今日要赏小弟什么好汤?”
陈舒窈杏眉微蹙:“昨日你喝的是我亲手炖的雪梨汤,今日却换了乌鸡汤。”
青衫公子眼睛一瞪:“阿姐近日行事大异往常!”
说罢竟凑近她鬓角,涎着脸低语:“阿姐可愿今晚换上那套红菱绣襦?”
他舌尖扫过她耳垂,尾音暧昧如春蚕食叶:“莫系中衣,方见风致。”
“晦气!”
陈舒窈作势欲打,腕上玉镯叮当作响,却在碰到林彦秋缠着伤处的素帛时停住了。
湘妃竹屏风后飘来几缕沉水香,她望着小郎君清秀的面容,喉结上下滚动间,那点因齐芝怡而起的郁结竟如冰雪逢阳,化作檐间淌落的水珠,消散于无形。
纱窗半掩着透进几缕暖阳,宣纸糊就的窗棂在影壁上投下菱形的光晕。
林彦秋斜倚在乌木架子床上,棉被裹着的左臂缠着素白夹板,时有时无冒出几缕艾灸的青烟。
陈舒窈鬓边斜插的玉簪随着举手投足轻晃,她手持描金白瓷盏,一勺勺将鹿茸乌鸡清汤递到林彦秋唇边。
最后用帕子细细拭去嘴角的汤渍,将手里的瓷壶搁回镂空银盘时,眉间蹙起浅浅川字纹。
“舒窈姐姐又忧心何事?”
林彦秋撑起身子,半截青绸中衣袒露着腰间墨青色的梅枝刺绣。
陈舒窈指尖绞着帕角轻笑:“此番你负伤,怕是要误了此番桐城府衙田商会试论功行赏了。届时回府述职,人在与不在,那赏罚可是天壤之别。”
乌木凭几上新换的水仙吐着细蕊,林彦秋折扇轻敲掌心:“舒窈姐姐莫忧,这未尝不是福分。桐城税案尚在风口浪尖,我避在此处静养,倒免了被牵连的风险。再者,这月余之后桐城太学学宫开讲,待我伤愈进学,正好旁听半月。届时回府,那些琐务怕是早被他人分去。”
“你倒是豁达,可曾想过谁来替你担着这功劳?”陈舒窈笑着问道。
“一切皆由上官张司长承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