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晨雾还未散尽,河畔已染上胭脂色。
周毛祥倚在画舫船头,檀香木折扇轻点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身旁的清荷姑娘正将剥好的莲子递到他唇边,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在桨声灯影里碎成一串温柔的音符。
“公子快看!” 船家突然扯着嗓子吆喝。
周毛祥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朱雀桥上掠过一抹惊艳的红。
红衣女子手持团扇,步履轻盈如穿花蝴蝶,乌发在晨风里扬起半透明的光晕,就连裙裾扫过青石板的沙沙声,都像是特意谱就的韵律。
清荷手中的青瓷碗 “当啷” 落地,莲子滚落在周毛祥绣着金线的靴面上。
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钉在那抹红影上。
往日里觉得清荷眉眼如画,此刻却像是被水洗淡了颜色的绢画,再没了半点光彩。
“公子!” 清荷攥住他袖口,指尖微微发颤,“我们昨日才说好去听评弹……”
“跟着那红衣女子!” 周毛祥猛地甩开她的手,折扇重重敲在船舷上,震得舱中悬着的琉璃灯晃个不停。
画舫调转方向时,清荷踉跄着扶住栏杆,眼底蓄满的泪水终于决堤:“在你眼里,我就这般轻贱?不过是见个陌生女子,便……”
“莫要啰嗦!” 周毛祥头也不回,望着红衣女子即将消失在巷口,急得额角青筋直跳,“停船!快停船!” 船还未靠稳,他便踩着摇晃的跳板跳上岸,锦袍下摆沾满泥泞也浑然不觉。
清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冷风卷着河面上的残荷枯叶,将她的啜泣声揉碎在晨雾里。
待周毛祥追进烟雨巷,红衣女子的踪迹早已消失不见。
他喘着粗气,望着四通八达的巷道正不知所措,忽闻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
转身望去,红衣女子正倚在斑驳的粉墙上,桃花般的笑靥在晨光里愈发娇艳。
她身后站着个砍柴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木讷的脸,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公子这般狼狈,可是在寻我?” 女子轻摇团扇,扇面上的并蒂莲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周毛祥慌忙整理衣冠,目光在女子和汉子之间来回打量:“敢问姑娘贵姓,这位是……”
“小女子滟娘,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滟。” 她眉眼弯弯,朝身后憨傻的汉子扬了扬下巴,“这位是我跟班陈二柱,自小痴傻,离了我便寸步难行。”
周毛祥望着她美艳的容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对岸茶楼传来悠扬的琵琶声,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滟娘垂眸轻笑,露出半截莹白的脖颈:“既是公子相邀,岂有不从之理?” 她转身时,红色裙摆扫过陈二柱的草鞋,汉子突然咧嘴傻笑,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粗布衣襟上。
茶楼二楼临窗的雅间里,周毛祥亲手为滟娘斟酒。
琥珀色的酒水在夜光杯中晃出细碎的光,倒映着她眉间的风情。
“姑娘独自一人带着痴傻仆从,可曾遇到难处?”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余光却紧盯着陈二柱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