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木生看着眼前这个心性如此纯良的学生,一时间竟哭笑不得。
学生有如此心性,先生不知是好是坏,喜忧参半。
这样心性,潜心修行,会有大出息的。可若是闯荡江湖,怕是会被人骗的哭着找爹娘。
将杜胜从地上扶起来,接过宁尘手中的镰刀,二话不说,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宁尘与杜胜二人四目相对,宁尘,绷着脸,费力憋笑。
杜胜费解,“笑啥?”
宁尘捏着嗓子,绘声绘色道:“先生,不要啊。”
杜胜脸皮耷拉,与那日河边宁尘并无二样,“有意思吗?”
宁尘微笑点头。
……
不一会儿,顾木生从竹林中走出。手中拿着几棵纤细的青竹。
“你们砍的竹子太粗了,是做不了钓竿的。这几棵还行。”
宁尘伸手接过青竹。
“先生?”
“咋了?”
“你不罚我们啊?”
顾木生不答反问,“你又想抄书了?”
宁尘二人如拨浪鼓般摇头不止。
“你二人随我来,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们。”
宁尘二人跟在顾木生身后,一同进入学堂书房。“先生,你要给我俩啥宝贝啊?”
顾木生取出几件物品,一一摆放在案牍之上。
宁尘与杜胜二人双臂叠放,上半身趴在案牍上,双臂发力将下半身撑起,脚丫在身后悠悠晃荡。
顾木生将两张方形青纸分别推到宁尘二人面前。
“这是给你们的。”
宁尘二人各自拿着青纸,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喜欢。
“宁尘,你那张纸上写的啥字?”
宁尘没有急着把那张青纸拿给杜胜看,而是先看向了顾木生。
“先生?”
“无妨。”
得到顾木生的回应后,宁尘才将手中青纸递给杜胜。
杜胜笑呵呵地拿着两张青纸,来到窗子旁。透过日光,一左一右,细细地打量着两张青纸上的小字。
静以修身。
以诚为本。
“先生,你为啥送我们这个啊。”
“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的。闲暇之余,可以照着青纸上的小字临摹一二。特别的功效不敢说,但若是长久坚持,对修身养性还是有些许效果的。”
杜胜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奥,学生知道了。”
“你懂个球啊。既然先生送给我们,那自然有先生的道理与用意。我们听话照做就是了。”
宁尘一把抢过自己的那张青纸,揣进怀里。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着顾木生作揖行礼。
“多谢先生。”
杜胜有样学样,“多谢先生。”
顾木生坦然受之。
随后,顾木生又取出一个雪白锦囊递给宁尘,“日后若有机会,帮先生交给白玄之。”
“嗯。”
宁尘重重点头。
“切记,此事尽力而为,不可强求。”顾木生叮嘱道。
“学生记下了。”
顾木生轻轻点头。
“你二人记得明日让宁濡来学堂一趟,我有东西留给他。”
“我返乡在即,就不与他再见面了。”
“返乡?”二人异口同声,震惊不已。
“先生的家乡不是这豫都城?”
顾木生微微摇头,“殊不知我顾木生也是他乡客啊。”
宁尘再次躬身作揖,“学生在此,恭送先生。”
杜胜紧随其后。
……
顾木生身背竹篓,手持竹伞。正如当年跟随先生负笈求学那样,走出书房,走出学堂。
原先最不听话的两个学生今天听了先生的话,没有相送。只是远远望着先生离去的背影,将不舍埋在心里。
走在豫都城的街道上,行人匆匆,却无一不停下身形,尊称其一声,“顾先生。”
顾木生面带微笑,点头回应。
他顺着街道出城,途经小溪,一路向北。
路过豫都城城外农田之时,他在田间地头中穿梭,来到一草鞋少年面前。放下身上行李,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那玉简用布包的严严实实的。
“赵山河。”
此时正埋头劳作的赵山河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四处张望。
“赵山河,是我。”
赵山河终于寻着声音找到了顾木生。他赶忙放下手中的家伙事儿,慌张地拍去衣上尘土,小跑着来到顾木生身前。
“顾先生,你找我?”
顾木生点头,将那枚用布包着的玉简递过去。
赵山河看着顾木生递过来的玉简,赶忙后退一步,不停摇头摆手。
顾木生显然是一早就料想到了草鞋少年的做法,他面露微笑,似是很满意少年的做法。
顾木生手持玉简,嗓音温淳,缓缓道:“赵山河,你我二人虽无师徒之名,但早已有师徒之实。”
“你曾窗外苦学,已然做了一个学生该做的事,所以你可以问心无愧的喊我一声先生。”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我未尽过一天先生的职责,怎能厚着脸皮答应呢?”
“赵山河,你乐意做我的弟子吗?”
“就在此处,你喊我一声先生,收下我的这枚玉简。我在此处为你传道授业。”
赵山河重重点头,“我愿意。”
随即,顾木生大袖一挥,做出先生该有的样子。
赵山河作揖行礼,恭敬喊道:“先生。”
顾木生坦然受之。
顾木生将手中玉简再次递到赵山河面前,赵山河慌乱地用衣服将手掌擦干净,双手接过。
“打开看看吧。”
赵山河小心翼翼地将布条一层层拆开,缓缓露出雪白玉简。
“上面文字是我亲手所刻,刻得不好,你别嫌弃。”
赵山河用力摇头,“怎么会呢?”
“你看看,认识上面的字吗?”
赵山河低头细看被篆刻在玉简上的小字,微微摇头。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赵山河抢先说出了后半句,顾木生会心一笑,很是欣慰。
不认得字又如何,我这弟子,有君子相。